几十年时光在两人眼前滚滚而过,做夫妻之时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公主府鸡飞狗跳没一天安生日子,最后还是以那样惨烈的和离方式而收场,如今回首半生,却对视苦笑。
“只是……灏儿何辜?”
卫山川苦笑着轻声问端慧公主。
母子离心,数年不见,再见却犹如陌生人。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陌生人之间尚且可以表达善意,而儿子对她这位亲生母亲,却唯有警惕与疏远。
端慧公主的眼泪滚滚而下,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败下阵来:“是我任性,毁了自己,毁了你,还毁了灏儿对母亲的期望……”
她从儿子眼中明明白白见到的冷漠,犹如一把利箭般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分别数年,她在苦苦思念儿子,期待着下次见面,往事能够翻篇,与儿子握手言和,可是在儿子心里,她依旧是那个跋扈骄横不顾一切要毁了他幸福掌控他一生的母亲。
似乎,除了远离,他再无别的应对方式。
他不愿意亲近她,甚至不愿意留下来跟她说几句话,更不愿意让他的妻女跟自己相处片刻。
这一切,端慧公主都觉得扎心。
无比扎心。
山风呜咽,端慧公主哭了许久。
她如今父兄皆亡,宠着她的爱着她的,任由她骄横,替她在背后撑腰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侄子继位,对她这位姑母并无好感,逼迫她远离朝堂。
她才发现自己孑然一身,除了身边的宫人护卫仆从,竟连个亲近的家人都没有。
这几年在外面行走,无数个深夜里,她时常孤独到想哭,找不到可以倾诉心里话的人。
桑珍再贴心,她也有公主的骄傲与尊严,不肯对着贴身宫人吐苦水。
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许是期待许久的重逢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儿子的冷漠与防备刺破了她身上所有的铠甲,让她忍不住在卫山川面前失声痛哭。
又或者,夫妻十多年,两人都见识过彼此最狼狈狰狞的面目,吵架时什么过头的话没说过,什么过份的事情没做过,她早已不在乎自己在卫山川心中的形象,而事关卫灏,两人却又有了那么一点共同的立场——他是两个人的儿子。
这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卫山川默默坐着等她哭,从山上爬上来的进香的陌生人听到亭子里呜呜的哭声,有那好奇的扭头瞧两眼,也不知脑补了怎样一出大戏,都扭头踏进山门去进香。
“灏儿小时候便多思多虑,再大些沉默寡言,后来我离开十年,再见他已经长成了有为青年,只是依旧不是个会表达内心情感的孩子。”卫山川直等她哭声稍歇,这才缓缓开口。
“自从他成婚之后,渐渐变得柔软,温柔体贴,在家里也放松了下来,不再时时刻刻绷成一张弓,面上也时常带着笑,眼神都在妻子身上,看得出他们很恩爱。”
这些,不必卫山川证实,方才在山下马车里,端慧公主就已经亲眼瞧见了。
她当时心中难过,不曾想到旁处。
经卫山川提醒,她才记起来,自己的儿子从前一向注重礼仪,从不会在外面笑成那副满意的傻模样。
可是方才,他从马车里扶下妻子,夫妻二人手拉手离开之时,他面上始终洋溢着放松的,愉悦的笑容,仿佛眼下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得上陪妻子逛庙会散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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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里全是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