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严实不动,那人慢慢道:“实在对不住,我染了病,此病易过给他人,我身子虚,不宜受风。”
良芷退开几步,“原来是这样。”
有远风浮动,楚间飒飒作响,响动间夹杂了人语,有人遥遥在喊,良芷看一眼,说:“啊,是你的仆人来寻你了。”
来了三人,衣着打扮像是本国人。
蔡老四匆匆赶来,对马车的人叫了声“先生。”见车里应了声“嗯”再没声响才安心转头。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牵着缰绳,手里搭着短弓,一身粉色深衣,腰挂彩铃,外披宽袖罩衣,两截深红的绣口,下身深红色的裳裙,细看却是简便的裙裤,露出一双鹿皮做的短靴。
小姑娘听出他们口音,很是高兴,“你们也是楚国人啊?”
他只好向良芷解释,他们是马车里临时雇来护送去王都,他们不过走开一会儿,马车就不见了,让他们好找。
“哦,是这样啊。你们也去王都的话,能捎上我吗?”
小姑娘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脚上的小鹿皮的短靴上都是线头精致的纹路,一看就是贵胄之后。
楚老四不敢怠慢,便答应带上她。
水畔边水草丰茂,良芷觉得乏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要下水抓鱼,那三个人也是好脾气,也想凑一份,但觉得让她下水不好,良芷便在上头指挥,底下人抓鱼。
到了傍晚,因为喂了那白肩雕的几口鱼,那雕就喜欢爬她的肩膀,良芷心血来潮,小声唱起歌来,“送客春归何处……燕楚歌兮伤美人……珠与玉兮艳沐晚……罗与绮兮娇上春……君结授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
几个楚汉听明白了,笑她一个小姑娘唱情歌给谁听呀,良芷脸红,便止了歌。
她掏出随身带的槐花饼送给他们当作答谢他们的烤鱼,分完后特地给马车里的人留了一块。
良芷没敢靠太近,将槐花饼用干净的帕子裹好,放到帘子底下。
帘子晃动一下,槐花饼被收走了,接着是车里人淡笑,“姑娘唱的真有意思,就是悲伤了些。”
良芷也笑,“你个中原人,还挺有文化。”
入夜后,良芷借了顶帐篷,要睡时,有人送来一张毯子,说春寒未过,怕她冻着。
毯子很宽大,不算上好的料子,手感是绵密的绒布,良芷随手展开,正好瞧见绒布的角落绣着两个字,但是磨得太花,看不太清,只隐隐辨出第一个字带水旁。
良芷目光穿过火堆,银色的水波荡在马车上,那儿不知道马车窗何时掀起,一抹黑影停在帘前。
依稀只能辨清此人侧脸,影子动了一下,似乎朝她看去。
良芷别过脸,躲回帐篷里。
第二天一行人一同走完最后几十里路,午后便到了王都城口,远远便是排长队鉴通关文书的队伍。
良芷下了马,解下荷包,从里头又掏出一只更小的刺绣包,那是她早上缝制好的香包,里头不单放了槐花,还加了杏花。
她敲了敲车壁,要赠给那人,怕他不收,还解释道:“这个不是你想的那个香囊,就是普通的香包,身无长物,算谢谢你的毯子,告辞!”
车内人语气带笑,“保重。”
他的声音也不似昨日沙哑,听细了竟是温润好听。
他还是不愿意出来,帘子后面黑呼呼的,良芷想起昨夜那道剪影,心知这人肯定长得不丑,不见人总有他的道理。她也不勉强,对着马车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回了宫,婢女舒落一见她就开始给她忙活装扮,好巧不巧今夜就是春宴,良芷本想推辞,舒落便说王上得了世子大捷的消息,君心大悦,叫公主可别拂了他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