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在晨曦中向冀州方向奔去,桓宣目光沉沉,望着远处。四天过去了,江东如今局势如何?以谢旃的性子决不可能任由景嘉作怪,那么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唤过陈万:“让江东加派人手,务必查清谢郎君的病情!”
建康。
早朝散后,谢旃走出金殿,走下台阶。众多同僚都远远避开着他,人流因此分成两边,一边是他独自一个,一边是其他人,那群人里,又以景嘉的东宫僚属为首。
谢旃神色淡然地走着。景嘉出来了,谁在这时候与他亲近,谁便是与未来的君主为敌。避嫌也在预料之中。
迈步踏上宫道,身后张抗追了过来:“檀那。”
无数道目光明里暗里打量着,张抗快步走近,与他并肩同行:“眼下他们明面上认错改过,暗地里鼓动众人弹劾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连日里朝堂上弹劾他的奏章多得如雪片一般,虽然都被景元和压了下来,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谢旃低着声音:“陛下对东宫仍旧抱有幻想,我们说的再多也是无用,须得陛下自己想通了才行。”
张抗沉默,许久:“难。”
自然是难。因为上次景嘉不曾对景元和下手,是以景元和对景嘉始终抱有希望,甚至力排众议恢复了景嘉的地位和待遇。但如果再给景嘉一次机会,景嘉还会留着景元和的性命吗?储君始终要仰君主鼻息存活,以景嘉的自负和冒进的性格,若是事情重来一回,绝不会再给景元和留活路。“再过十几天是先皇忌日。”
张抗心中一动,抬眼看他,谢旃垂目:“非是陛下亲眼目睹,绝不可能痛下杀手。”
先皇忌日,景元和即使行动不便也需到太庙主持祭奠,只要出行,就有破绽,就有机可趁。就算没有,他也会给景嘉造出机会。他要让景元和亲眼看看,景嘉到底会怎么对他。
“你不要冒险,”张抗隐约猜到一些端倪,“陛下是明君,既然一直保你,必然心里有数,
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不可能再从长计议了。景嘉的身份摆在这里(),景元和的病情摆在在这里?()_[((),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胜算越低。谢旃点头:“好,我再想想。”
没什么可想的了,剡溪公也说过景元和不可能痊愈,只不过以药物调养,有一时算一时。再不下手,等景嘉羽翼丰满,一切就都回天乏术。“这次大祭我想为司仪,近来弹劾太多,只怕到时候陛下不会应允,还请张公替我转圜。”
张抗一时猜不透他要如何,点头应允:“这个自然。”
张抗一向公允有人望,非但景元和器重,在朝中也颇多声援,他既答应,此事多半能成。谢旃放下心来。大祭之时景元和为主祭,景嘉为副祭,都需在太庙预先演练,司仪也要一直相陪,彼时禁军侍卫都在太庙之外等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景嘉想要的,皇权为其一,他的性命,应当可以算上第二。毕竟这全天下敢对景嘉动手的只有他,这全天下最想让他死的,就是景嘉。有他为饵,景嘉动手的把握又大几分。
只是到时候刀枪无眼……
思绪一霎时飘到千里之外的御夷,飘向那个藏在心底,不敢想又从不曾忘的人。她的东西此时应该都收到了吧?她现在,在做什么。
傅云晚这一觉直到近午时才醒,还没睁开眼,习惯性地向身边摸了摸,喃喃唤了声:“宣郎。”
手摸了空,睁开眼时,看见空荡荡的枕头,桓宣不在。心里突然一紧,昨天他说过要走,可是,为什么不叫醒她送他?急急披衣下床,腿软得很,几乎站不住,也许他并没有走,只是先起来了,也许在外面呢?
扶着墙往门边去,余光瞥见书案上的东西动过了,一张纸笺放在显眼处,连忙又折返回去,拿起一看,桓宣剑拔弩张的字迹跳进眼眶:绥绥,我走了。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