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郎君穿过堂屋走去院子,“夫人进屋看顾阿织罢。油灯搁门外头,我在门里盯着光亮。如果灯被人提走,即刻便能察觉。”
“那好。”
义母松口气,果然把油灯搁在门外的地上,虚掩了窄门。
油灯昏黄的光线从缝隙映进小院。
“家里多个阿织,小满又忙着挣钱又忙着搬家,亏得你在家里时不时帮把手。”
义母舒展眉头,“多谢你啊。”
郎君说,“小事。”
果然站去院门边盯着油灯。
如今两边混个脸熟,“西屋的”敷衍称呼再叫不出口了。义母当面有点发窘:
“这么久了,还不知郎君姓什么叫什么。小满那丫头在京城碰着不少坏人,防备心重,拦着我不让多问,从前在我们老家乡下,哪有一起住了十多天还不通名姓的道理。”
西屋郎君把院门拉开三分,隔着缝隙往外看树影憧憧的小巷。
“京城人多,恶人确实也多。小满娘子韶华芳龄,多些防备心是好事。说实话,令爱这样如珠如玉的小娘子,天黑了还不归家,仿佛奇珍异宝行走街头,引人觊觎。夫人竟不担心么?”
义母听出话语里的担忧,当即笑开了。
“换做别家闺女,确实要提心吊胆。但我家小满呐,她可是八岁就随她爹上山打猎的好手,对上一头黑熊都能把它撂翻了。”
西屋郎君大为意外,“……撂翻黑熊?”
“可不是。小满没了的爹从前是猎户,乱七八糟地教她。有年秋天从山里拖出来一头黑熊,她爹说小满自个儿下陷坑打的。对了,等小满回来,当面别喊她名字,也别喊幺儿‘阿织’。”
义母边进屋边道,“你知道她名字这事,叫她听说了,定要抱怨我。”
西屋郎君沉浸在“小满娘子撂翻黑熊”的惊人想象场面里,良久才回过神。
“即便小满娘子身手不同凡响,但京城恶人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轻易不要叫她一个小娘子孤身夜行奔走的好。”
他打量自己层层包裹的左手,斟酌着道:“在下身上伤病已无大碍。不瞒应夫人,我是京城本地人氏,各处衙门都略识得几个人,说得上几句话。如果家里有难处的话,不妨和我直说,我可以帮衬一二——”
义母原本在屋里笑听着,听到后半截时不知想到什么,人突然警惕起来:
“你是京城本地人?你还认识许多衙门的官人?你、你家里不是做官的罢?”
说到最后竟带出了颤音。
西屋郎君:“唔……”
他抬了抬受伤未愈的手,“应夫人觉得呢。”
义母看到他重伤未痊愈的手,便想起这郎君几乎丢在水里的性命,绷紧的神色登时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