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说完这两个字,少年便低着头下山,他的沉默寡言似乎就是在诉说,报仇本该有的快意也绝不可能冲淡仇恨本身带来的悲伤。
报仇,也许连快意都没有。
赵先生一家没了,报了仇也是没了。
走在半路上天就已经黑了,大家寻了个能避风的地方准备过夜。
叶无坷坐在那发呆的时候,苗新秀过来挨着他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苗新秀把腰带上挂着的烈酒摘下来递给叶无坷。
“谢谢。”
他说。
叶无坷接过酒,没喝。
少年觉得,该靠内心去面对什么的时候若靠外力外物能帮自己度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成为依赖。
他在渤海国的时候就杀了不少敌人,但那样的杀敌和这次的复仇似乎完全不一样。
“很难吧。”
苗新秀自己喝了一大口烈酒后问出这三个字,他能想象出来那少年动手的时候要过的第一关是少年内心的善良。
赵先生不止一次和苗新秀说过,叶无坷是他见过的心中善念最重也最执的人。
赵先生还不止一次说过,这样心性的少年简直就是天生就该做医者的人。
但赵先生从来都没有和叶无坷说过想让这少年叫他一声师父,因为赵先生也说过他总觉得叶无坷的人生不该困在这大雪山中。
赵先生每次路过无事村都会去叶无坷家里讨酒喝,他不是馋那口酒,他是一次一次的去劝老猎户,让叶无坷走出大山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有多大。
这里山连着山看起来很大,和外边的世界比起来也只是一粒一粒沙。
赵先生还说,无事村很好,他这么多年走过那么多地方,都没有见过比无事村更好的村子了。
可再好也只是村。
他说很羡慕无事村里里永远都风平浪静,他还说可少年骨血里就该有风也有浪。
赵先生不求师徒之名,也不想让少年怀太重的感恩之心,所以每次都像是路过一样,去叶无坷家里传授一些医术。
每次都会讨酒喝,他是想告诉少年,那二两老酒,可抵束脩。
我教了你一些东西,也喝了你家老酒,这就不该再有谁欠谁,可算两厢情愿。
赵先生说,孩子你记住,你情我愿,才是这世上最舒服的相处,师徒父子夫妻亲朋,不外如是。
赵先生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才懂得善良的孩子内心之中总是怀有歉疚之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