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迟疑了一下:“那您自己能行吗?”
宋老太冲她咆哮:“走!”
小宝:“好好好,我马上走,您……那什么没事啊,您慢点,晚上回来我给您洗裤子……啊啊啊,您别着急,我马上走,马上走。”
宋老太粗暴地赶走了小宝,觉得自己一根脊梁骨都被抽走了,她花了足足半个多钟头的时间,才吃力地换下了尿湿的裤子,换出了一身大汗。
她想在一片腥臊味中大哭一场,可眼泪已经干了,她依然是一颗泪珠也哭不出来。
十年前,她从老家一路捡破烂来到这个城市,那时她是多么的穷啊,多么的体面啊。
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宋老太几乎觉得自己已经不算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家门被敲响了。
宋老太许久没有反应,直到外面传来麻子妈的声音:“老姐姐,您睡了吗?”
宋老太挪过去,给她开了门。
只见麻子妈坐着便捷式的轮椅,单臂还拎着一根拐,把自己打扮得容光焕发,除了一张地图和一瓶矿泉水,她什么也没拿。
“老姐姐。”
麻子妈说,“趁他们都不在,我就要走啦,再不走,天就要暖和了,我就得等到明年了。”
天暖和了,流浪的人就没那么好死了。
“我跟你告个别。”
她说完,艰难地操纵着轮椅走向电梯。
就在这时,宋老太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她姨!”
麻子妈回头看着她。
宋老太嘴唇颤动良久:“我……我跟你,跟你一道。”
麻子妈好像早料到了,丝毫不吃惊地说:“你来吧。”
两个女人就这样,在一个行将落雪的寒夜里,相携着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老太来自中秋,走去了早春,带着她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我好歹认识两个字,写了遗书,还留了一封信呢。”
路上,麻子妈和宋老太这样说。
宋老太问:“信上写的什么哪?”
“写的是‘我不是死了,只是走了’。”
并非死别,只是生离。
痛苦与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唯黄昏华美而无上。——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