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色阴沉,盛京城上空乌云密布。
皇城例竟门外,坐落着一处庞大而压抑的黑色建筑,夜幕笼罩下,像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猛兽潜藏于夜色中,不知何时就会张开巨口,择人而噬,令人不敢靠近。
这就是后世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狱刑台。
大狱刑台,天子私狱,壁垒森严,有进无出。机构人员简单,最高长官为刑台推事院左右两位主掌,直接听命于天子和淮阴侯。
此时此刻,这个令后世百官不寒而栗的不测之渊敞开了唯一的出口,身着玄青圆领袍的左右主掌带着一众下属静候于门前,等待刑台的创建者,也就是天子之下,刑台真正的话事人。
当乔知予骑着高头大马,不紧不慢走道大狱刑台外的青石甬道时,天色已经更晚了。
寒风呼号间,漆黑的夜色中,前方庞大的黑色建筑像是活了过来,飞檐翘角变成了四肢与利爪,屋脊上的瓦片变成森然鳞甲,大门前的两盏灯笼是狰狞双目,这可怖的巨兽盘踞在例竟门之外,守卫着巍峨的皇城。
刑台已经成立了二年,独立于大奉官僚系统之外,因暗合宣武帝加强皇权之意而受到天子重视。
百官一开始不清楚它的建立意味着什么,直到宣武将两名涉嫌贪污的高官直接扔进了诏狱上刑逼供,且无任何司法机关以及官员有权过问此案时,他们才发现这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闸刀,随时有可能落下,而它会不会落下,只看天子的心情。
一时之间,世家百官们纷纷行事收敛了许多,例竟门大狱刑台也传出了赫赫凶名。作为刑台的话事人与创立者,乔知予自此颇受文臣忌惮与诟病,除了倚老卖老如李正瑜,以及痴心妄想如杜修泽,其余有点底蕴的文臣都不敢与她对上,恨不得走路都绕着她走。
看着他们的模样,乔知予只觉得费解。刑台可怕,但并非可怕在其中的监牢与刑罚,而是可怕在其背后流淌的权力,这个权力究其根本,是皇权。这皇权又是从哪里来的,至尊之位上“宽仁大度”的天子给的。他们怕她干什么,要怕,就该怕宣武帝才是。待皇权渐强,生杀予夺,世家出身的百官也不再有免死金牌。
想着想着,刑台近在眼前,乔知予一抬腿,翻身下马,不疾不徐的走过去。
“属下参见上将军。”
大门前,刑台两位主掌抱拳行了个武夫礼。二人抬起头后,注视着乔知予的眼神十足狂热。
这二人都是她曾经的部下,一个来自鬼面军,一个来自玄甲骑,一男一女,一左一右,主掌刑台。他们都是她手把手培养出来的,可惜常年驻守刑台,不得离开半步,比不上禄存自由。
身后,禄存翻身下马,将马背上的玉腰奴转交给狱卒。
乔知予言简意赅:“收监。”说罢,提步往刑台内走去。
右掌事秋雨池见状,迅速甩给左掌事一个凌厉眼色,令其处理收监,自己则快步跟上淮阴侯高大的身影。
乔
知予与鬼面军总是更加亲切的,一见是她跟上来,便忍不住开口询问近况:“近日审了几个人?没有夜值吧,该休沐要休沐,不要太累。”
秋雨池唇角眉梢的笑意不自觉的浮现,她凝视着将军熟悉的侧颜,温声道:“一切都好。”
刑台大门前,左掌事秦鸣望着两人在夜色中远去的身影,摇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恨我不是个娘们儿。”他深思着,凝重的发出这样一个迷思:“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个娘们儿?”
刑台重地,外人免进,禄存止步于刑台大门前,默默的走到秦鸣身侧。
他与秦鸣相识于军中,虽然这位同僚总是那么话痨,但似乎和此人待在一起,这聒噪的嘴总能帮不善言辞的他也吐出一些心底的烦恼,就像此刻一样。
“将军是个爷们儿,爷们儿都喜欢娘们儿,所以将军喜欢娘们儿。将军喜欢娘们儿很正常,所以将军照看秋雨池也正常,虽然秋雨池不是个纯娘们儿,但她至少看起来很娘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