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子弹夹杂在寻常的弹雨中,速度还要更慢一些,没有突破音速,无声无息地往潭水正中射去。
王婆婆就在那里!
哗——
银红的子弹坠入深潭,霎时间,激起滔天巨浪,整座溶洞之上的山体都为之震颤,发出恐怖的轰鸣。
溶洞如同山神手中摇晃的泥碗,潭水也跟着左摇右晃,浇了黎述一头一脸,浑身上下又湿了个遍,卫衣湿成半透明的,堪堪包裹住白皙匀称的身躯。
哗啦!
流水倾泻如瀑,王婆婆庞大的身影兀然从黑暗中出现,匍匐在岸边,浑身泥泞,手指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弹孔,已然没有挣扎的力气。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一股微妙的力量像一根钢钉,一枚钢印,悄无声息地嵌入了王婆婆的意识,尖锐的恨意像隔了一层棉絮,软绵绵,闷沉沉的,怎么都使不上劲。
王婆婆动作迟缓,转向陆西沉,再看了一眼它视之如珍如宝的干儿子。
黑发紫眸的男人举着一把形状四四方方的枪,准心中央,正毫不留情地瞄准它。
这时,王婆婆终于从陆西沉的脸上觉察出一丝陌生,叫它遍体生寒。
腐烂破损的皮肤下方,蛄蛹出一枚枚眼球,在血红的黏膜下微微凸起,齐刷刷地望向陆西沉,流露出一丝怪异的温柔与怀念。
或者说,望向了干儿子的尸体。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王婆婆的思绪像滞涩的车轮般缓缓转动。
它在大槐树下捡到一个背篓,里面躺着个娃儿,瘦得像小猴子,又黑又丑,嘴唇青到发紫,连哭都不会哭。
不会哭怎么行呢?
王婆婆费了许多功夫,背着孩子去村卫生所,到处寻医问药,求爷爷告奶奶,白给出去好几勺观音土,好不容易把娃儿救活了。
哇哇的哭声里,是王婆婆在笑,煮红鸡蛋的锅子在噗噜噜作响。
之后,王婆婆就认了这娃娃当干儿子,养成一个玉树临风的小伙子,从此只当家中有后,身后之事有人照理,可生死无常,麻绳总挑细处断,养得好好的孩子还是死了。
面朝下,淹死在村头的河水中。
通知王婆婆这个消息的村民,还嬉皮笑脸的。
王婆婆差点疯了,或许,它早就疯疯癫癫了,从它丈夫死去那天,大儿子死去那天,它的命运便是无穷无尽,循环往复的厄运。
到了,王婆婆总算是信了命,若不是它命不好,村里人口口相传的克夫、克子怎么还是成了真?
为什么它身边的人都在一个接一个死去……?
“我一个瞎了眼的婆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的儿子死了,别人家的小子、丫头也都别想活!
“死!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