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他就是如此对待曹盛的。现在回想他回来时,部下们不善的眼神,裘振的心里更加一紧:他要尽快好起来,不然的话,他的下场迟早要跟曹盛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枕头下,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若是有人胆敢睡梦中来偷袭他,他一定要将那人手刃在床榻前。
心里这么想着,裘振起身便将药全都喝完。
这药的药效倒是甚好,喝下去没多久,胸口和腿部的伤便感觉不到痛了。
可他想要再爬起来时,却突然觉得浑身慢慢变得酥软,怎么也使不上气力。
他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瞪着一旁的那个药碗,难道……是有人在他的药里下了东西?
就在这时,营帐门口,又有人撩起门帘子走了进来。
裘振歪着头看,原来是他的妻子曹佩儿拎提着食盒子走了进来,然后开始往床边的小桌子上摆菜。
那盘子里倒都是他爱吃的菜。他想起那小丫鬟说,她在厨灶那煎药的时候,看见统领夫人正在旁边忙着做饭。
看来曹佩儿依旧爱他入骨,就算是在行军逃亡之时,也要费心做些他爱吃的菜。
裘振努力镇定下来,费力地挤出一抹笑:“佩儿,你来便好了……有人在我的碗里下了药,你快些叫人带我离开这里……”
曹佩儿放下食盒子,然后坐在床边,歪头看着他因为无数道伤疤而扭曲的脸……曾经将她迷得神魂颠倒,背弃爹娘的俊朗男子,现在真是丑陋不堪……
她端起盘子,夹起一块红烧狮子头塞入了他的嘴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不要说话了,好好吃下这一顿就是了。”
裘振此时身子瘫软不得动,只能嘴巴被塞得满满的,惊疑地看着曹佩儿。
曹佩儿看着一旁的药碗,脸上渐渐露出了诡异的笑:“怎么?忘了?这是你当初托人给我的蒙汗药啊!你让我给那些看守我的人下药,好让我逃出来找你的。我当初留了些,本来是准备逃跑来找你的路上,以防万一之用。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你的身上。”
裘振费力地吐出了嘴里的食物,舌头僵硬道:“佩儿,我……错了,我心里还是最爱你的……”
“嘘……”曹佩儿用一根手指封住了他的嘴,神情变了几变,只是眼前的那张俊脸,如今就如扯碎的破纸,让她也难以拼出昔日柔情。她轻声道:“你可知道,满营的人都是怎么笑话我?他们笑我寡义廉耻,倒贴死缠着你……可是一开始不就是你主动示好,勾引着我吗?为了你,我跟爹爹父女之情尽断,可是你却当我是穿破的草鞋,说甩就甩!”
说到这,曹佩儿目露凶光,显然想起了这些日子受到的冷落羞辱和殴打谩骂。
此时那蒙汗药的药效发作,裘振越发不能动,只能头冒冷汗,挣扎道:“佩儿,我……错了,给我机会,我们好好过日子……”
曹佩儿却轻声冷笑:“过什么日子?像丧家之犬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看着你这张丑脸过日子?……你既然爱我,怎么能忍心看爹爹不原谅我呢?你最应该知道我爹的性情,我若两手空空回去,他是死都不会认我这个女儿的……所以,你可不可再对我好一次,借我一样东西,让我回去好见父亲?”
裘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认真地看曹佩儿的眼,她的眼中迷恋的痴狂不再,反而闪烁着另一种疯狂的光……
他拼着最后的气力问:“你……要借什么?”
曹佩儿这时已经起身,从食盒子的底层翻出了件旧衣换上,然后取了大食盒子里放置的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然后一脸决绝地立在了床边,一字一句道:“你项上的人头……”
说着她将磨了一夜的镰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砍了下来……
在她举刀的那一瞬间,裘振脑子闪过的念头纷杂冗乱——他想起曹佩儿在乡下时,好像和曹夫人给屠夫帮忙杀猪打下手维持生计。
以前营寨里买了生猪,都是她们母女帮忙宰杀。
每当杀猪时,曹佩儿从来没有半点迟疑,手起刀落,力道狠稳,如老练的屠户般将刀刃插到肥猪的脖颈上……
江湖骗子,说他会枕席而终……原来竟是这样……
当曹佩儿换下血衣,擦干了脸,又收拾妥当,再拎提着重重的食盒子走出来时,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她吩咐营帐前的守备:“裘统领刚喝了药,睡着了,不要让人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