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记得你那时候吃糖吃得多,诊所里大家也担心对你的牙齿不好,云瑶还说让你小心蛀牙,结果你很骄傲地说不会,你每天都有好好刷牙。”
林与鹤沉默了下来。
“是之后疼过吗?”
谢明深问,“怎么现在担心起蛀牙了呢?”
“……没有。”
林与鹤声音发干,额角有些抽痛,像是说话都会耗费许多力气。
“妈妈……妈妈离开前,和我说,要小心蛀牙。”
照片上的妈妈面容温婉,眼波温柔,林与鹤已经很久没回忆过这样的妈妈,以至于今天见时都觉得有些陌生。
他记得更深刻的是插着呼吸管躺在病床上,瘦得连骨节都分明凸出来的妈妈。妈妈面色灰败,目光还是温柔的,冰凉干瘦的手掌握着他的手,声音断断续续,身体已经虚弱到开口说话都无法连贯。
“照顾好自己,别挑食,吃完糖要记得刷牙,当心蛀牙,有事找爸爸。”
“妈妈要休息一会儿,乖宁宁,你要,好好长大……”
林与鹤认真地记住了每一句话。
幸福的孩子的成长会等到成年之后,等到遇见需要独自承担的事情才开始。
另外一些孩子的成长却在一夜之间。
林与鹤在那个漫长的夜晚一夜长大,清晨的太阳和每个普通的清早一样照常升起,妈妈却没能等到医生所说的“撑过这一天应该会好转”。
留给林与鹤最后的回忆就仅剩下了那一晚,让他在没有了妈妈。的日子里反复怀念。
之后好像就再没有了甜。
——
从研究所回家的路上,林与鹤比之前来的每一次都更累一点。
他闭着眼,靠在后座椅背上。车辆行驶得很平稳,他却有些发晕,紧绷的神经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还在停不下来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刚的对话。
林与鹤其实能察觉到一点端倪,他也学过心理学,能理解谢明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追问,对着吃糖这么一点小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心理医生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细节,最不起眼的一点改变可能就是巨大创伤的源头。
所以林与鹤还是给出了回答。
尽管这种回答让他有些不舒服。
越来越不舒服。
林与鹤觉得应该怪自己太不专业,他学了那么多理论,而且从小就在妈妈。的心理诊所里接触治疗实例,知道不能讳疾忌医,现在却还是会生出抗拒。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明明这么喜欢心理学,结果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寒风不停地刮着,车内开着暖气,并不冷。但这暖风却让林与鹤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头也开始抽痛,晕车一样,从心口犯起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