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没吭声。
“从小学到高中,我的确不太受欢迎。”林煊说,语气听上去竟然有些轻快,“或者说,我被隐形孤立了。”
“因为,”江鹿说,“你小时候的那些事?”
“差不多吧。”林煊微微皱起眉宇,又很快松缓,“他们给你说了什么?我养的鸟死了?还是我妈当着我的面跳楼?
不等江鹿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小鸟死的时候我的确不怎么伤心,我在反思,也许我应该把它关起来,它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它会是安全的。”
“我不应该给他自由。”他眸色沉郁,如同泼墨,盯着江鹿漂亮的面容,嗓音轻缓,如同蛊惑,“因为我喜欢他,在乎他,他离开我,这个世界就对他来说很危险,我害怕他离开我,我会,永远失去他。”
“所以我忍不住设想他离开我会遇到的所有最坏的结局。”
“我有时候在想,我喜欢人,可能也会是这套行事逻辑。”
林煊的声音很轻,“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我的喜欢可能会让他感觉窒息。”
“不过,”他又一笑,“幸好,我还没有喜欢的人。”
江鹿读不懂他的眸色,但听到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心突然轻轻波动了一下。
很微妙。
“所以我的确画了很多那种血腥暴力的画。”林煊苦笑了一声,“抱歉,下午的时候我没说完。”
“本来是想着,尽量瞒一瞒,”他轻轻弯了下唇,带着淡淡的涩意,“没想到必须向你坦白的时候来得这么快。”
“我家里人不让我学画画,一方面认为这是不务正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画。他们说,我不正常,让他们很害怕。”
“我妈当着我的面跳楼,”林煊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其实我知道两米的地方就有个平台,她死不了。但我没想到,她掉下去后没落到平台中间。”
“至于跳楼的原因……”他有些茫然,“大概是想刺激我?我不太知道,这些年,他们很少和我说话,因为他们坚持认为我不正常,连朋友都是他们安排的人。”
“我好像真的不正常。”
“小鹿同学,你会害怕吗?”
江鹿蜷了蜷手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为什么不和那些人解释?”
林煊笑了笑,“小鹿同学,有些人只会相信自己看见和听见的。”
江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说,“我可以要这张画吗?”
“可以。”林煊颔首,这个时候教授从前门进来,教室逐渐安静,他也压低了声音,“你拆。”
江鹿小心取下这张画夹在书中,边听台上教授说话,边走神想刚才林煊说的话。
他想,他大概知道林煊身上的伤痕是从哪儿来的了。
轻易断定儿子心理变态,还任由这句话传出去,变成其他人施暴理由,后来又因为觉得儿子不正常就要假装跳楼,结果出了意外,害得他本就不好的境地变得更糟糕的父母能好到哪儿去。
林煊画画的爱好,到底是因为不务正业,还是因为他们害怕他画的画被迫中断,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林煊也许的确有点问题,但问题更大的是他的父母。这两个人是林煊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江鹿心中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