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又是加班,又是消耗精力聚餐,还连带着精神稍微受创,我能感觉到大脑已经很困了。
然而,当我轻手轻脚摸回卧室,舒坦地躺到床上,自己盖好被子,关了灯,房间悄然陷入沉闷的黑暗之际,我闭眼一分钟,倏地又毫无困意地睁开了眼。
暗蒙的天花板不高不低地悬在上方。借着温存的月色,还是能清晰地打量到灯管的轮廓。
身边忽地有人翻了个身,被子随之扯动。
我无故僵硬须臾,偷偷侧首一瞧,只能瞥见男孩黑黑的后脑勺。
还好。我心想。
心底的庆幸好像并不只是单纯的庆幸。它是细细麻麻的,不清不楚地泛着奇妙的酸涩的,知而难言的东西,像不加冰的可乐,冒出的气泡都温温吞吞。
我盯着天花板。刚把困意酝酿回来一丁点,一旁却猝然响起男孩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尤为突兀。
“在想什么。”
“……”
我缅怀了一秒又溜走的瞌睡虫,再默默让自己冷静:我不是很想让他听见我的心跳声。接着,我才依旧目视天花板,不答反问道:“你不睡又在想什么?”
里包恩说:“等你问我问题。”
该说他别扭还是直白呢。
我漫无目的地滤过几些无关紧要的想法,稍微放松了点,也不跟他客气:“之前不是说还有三个小时飞机吗?怎么这么快。”
“骗你的,已经到了。”
我:“就为了吓我一跳?”
里包恩隐隐笑了一声,“看来这次很成功。”
我暂且不搭理这个坏蛋的调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面朝墙。
“没找到回家的办法吗?”我低声问。
“找到了。”他说。
我一怔,差点想要翻身去观察他的神色,看看是真是假,但还是忍住冲动,愈发清醒的大脑挑拣、编织着信息。我闷声看着枯燥的墙面。
“那为什么没回去呢。”
里包恩像早已猜到题库一般对答如流:“还没到回去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回去的时候。”
“等到你不会喝醉了打我电话偷偷哭的那天。”
我简直心下一紧,脑袋一嗡,瞬间翻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身面向他,却猛然对上一双离得极近的、在黑暗中仍微微闪着平静的神采的眼睛。
短暂的被褥摩擦声停下。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原先同样只留一个后脑勺给我的里包恩不知什么时候也翻了个身过来。
太近了,以至于我险些以为要撞到鼻尖;可即使没有,事实也是我几乎能感觉到他轻浅的鼻息,近在咫尺地瞧见男孩在夜色中细腻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甚至他偶尔一眨的低垂的眼睫。
一时间,里包恩没有说话。
我来不及发出的吐槽也定住了几秒钟,才缓过神,谨慎地往后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