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也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穿玄青色圆领广袖长袍的男子从观音殿后的抄手游廊里走过,远观身材颀长,气质凌然,近了才发现,他生的是剑眉星目,瞳若点漆,玄衣墨发更是衬得整个人如谪仙般出尘,神色却是淡淡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
晚棠一怔,这不是刚刚……自己扰了他棋局的那个华服公子吗?
原来他就是宋珩?
这姿容,也难怪京城一众少女们视他为焦点了,确是积石如玉,松列如翠。不过,算算时间,离他坠马而亡并不剩下多久了,如此皎若朗月的郎君,生命却快走到尽头,当真可惜。
她收回目光,也不再多想,转头见谢氏已站在殿门口,忙走过去,刘嬷嬷正指着前方和谢氏说着什么,估摸着也是在看这少年的热闹。直至宋珩转过连廊的宝瓶门消失不见,观音殿前才慢慢平静下来。
……
从观音殿出来,晚棠和谢氏又一道去了文殊殿和药师殿叩拜,听泓一大师讲了会儿佛法。出来时已是日头高悬,主仆几人便登上马车回府去。
回程的马车上,谢氏因那支吉签心情甚好,忽想起小女儿昨日耍赖都要去看那宋珩的样貌,今日一见,果然是面如冠玉,难怪这些闺秀们为之魂牵梦萦,便不由地感慨道:“这宋珩,倒也确实是一表人才。”
刘嬷嬷陪坐在一旁,她平日里出入府中听得的消息多,便接过话头道,“谁说不是呢,这郎君不仅长得好,还前途无量,年纪轻轻的就是正三品的将军,那西雍可不就是怕了他。”
晚棠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但听到“西雍”二字,瞬间心脏一紧,忍不住抬头出声问道:“嬷嬷这是何意?西雍怎会怕他?”
“三姑娘有所不知,”刘嬷嬷道,“这宋将军两年前自西雍手中夺回了边陲要道潼川路,咱们隔得远,觉着是风平浪静的,但奴婢有一外甥,在宋将军的军营里当差,听他说,潼川路可是兵家必争之地,西雍不服的很,这两年偷袭了好几次,但都没在宋将军手里讨得半点便宜,反叫让他们损失惨重。”
见晚棠眼睛睁地大大的,听得异常认真,刘嬷嬷继续道,“这军营里都说,有宋将军在,西雍就踏不进大魏的国界。西雍都管他叫‘玉面阎罗’,这可不是怕了他?”
犹如凭空在头顶打下一个惊雷,晚棠脑子里只剩下刘嬷嬷无意中说的那句“有宋将军在,西雍就踏不进大魏的国界”,感觉自重生以来混混沌沌的脑子,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变得清明起来。
重回十四岁这年,自己最大的执念便是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但是却一直没理出个头绪,不知到底该如何改变命运的轨迹。
现下刘嬷嬷无意的一句话,似是把这些蕴藏着天机的碎片都串联了起来。
按刘嬷嬷刚刚说的,西雍当是很忌惮宋珩,前世临死前赵彧也曾说,除掉宋珩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得意的事情。这意味着,不久以后,宋珩表面上是坠马而亡,但实际上是命丧赵彧手中。大魏名将陨落,西雍失去了忌惮,赵彧这才瞅准时机打了进来。
既然西雍如此惧怕宋珩,那么如果宋珩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守住大魏国界,西雍是不是就不会发起战争,自己也更不会被送去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