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真是倒了血霉了遇上你们父子俩。”房东犹觉不足,骂骂咧咧的转身:“你这就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爹也是个好佬,真会挑地方死,要死怎么不死外边!不然我这门面房也变不成凶宅,能翻三倍租出去!我要有前后眼,早八百年就把你们爷俩扫地出门!租给鬼也不租给你们!一个月少挣多少钱呢你说说看……”
盛欢脸上的血色随着他的话语一分分褪去,他缩了一下脖子,下垂的五指收进掌心。
待到房东走远,他才缓缓的挪动眼珠,四下看了看,木着脸回家。
这一波耽搁,面又坨了,盛欢用筷子搅了两下,机械的怼进嘴里。
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堕落成了这个样子呢?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面无表情的吃着面,盛欢潦草的盘算了一下所谓“借钱”的问题。
脑海里浮光掠影般的闪过一个名字,被盛欢即刻否决。他用力的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地步。
冲顾沨止发的那趟火,不应该,顾沨止的话说到底没什么错,错只错在他心底的阴暗面太广,太心虚,太容易被戳到痛处。
现在的他能找谁借钱?配找谁借钱呢?
酱包似是没调匀,他被咸的舌根发苦,起身去拿水杯,杯底挪开,柜台的玻璃面下压着一张卡片机打印出来的合照,露出了全部。
刚过二十岁的顾沨止个子极高了,英俊非凡,围着爱马仕的围巾,身着修身的卡其色风衣,以单手举着相机的视角,怀里搂着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十八岁的盛欢,少年饱含青涩,冬日暖阳,光晕柔和,陈旧的像是一场没做完的梦。
这是与顾沨止相识未久时留下的第一张合影。
实际上他们还拍过不少照片,只是盛欢都没有留,越靠近结尾的东西只会越让他清晰的认识到兰因絮果的事实,会刺痛他麻木不堪的灵魂。
——所以他只留下了最初的这一张。
盛欢的目光并未逗留太久。
浓浓的困意袭上来,像一片无处不在的镰刀型的阴影,他狠狠的掐住了太阳穴,想睡又不敢睡,另类的记忆像是冰冷的海水,将他的肺腑灌满,冷的他无法呼吸,父亲的癫狂的怒吼声犹在耳畔:
“盛欢!!!你听见了吗,盛欢?他们来了,他们靠的很近了……”
“逃不掉的……你跟我只要活着一天,就都逃不掉!!”
“我们不能活着……我不能活着!!”
“我不能活着!!!我们不能活着!!!”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呀!!”
“盛欢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听到没有!!!!让他们停下来!!!快让他们停下来!!”
“哗”
……
满目猩红截断了一切,盛欢用力揪紧了发根,眼底布满了血丝。
他忽然觉得之前思考“未来”的自己很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