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崔慎思还有一丝先生的包袱,几乎也要效仿学生们做一只塘中师蛙。
崔慎思咳嗽两声,唤回孩子们的注意力,叫他们暂且自学,自己则走出门去与千雪浪说话。
他刚出门,一群孩子就离开自己的桌子,纷纷搬凳踮脚,嘻嘻哈哈地挤在门窗边看热闹。
崔慎思赶了两下,不见效果,只能无奈问道:“前辈如何到此?”
千雪浪记得之前自己未露真容,不禁疑道:“你认得出我?”
“本来是认不出的。”崔慎思轻摇书卷,缓声道,“可昨日静山云居之中,前辈未戴帷帽,便认出来了。”
千雪浪颔首,又去回答之前的问题:“我迷路了。”
众孩童之中,不知谁噗嗤笑了一声,这个头一开,其他孩子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时间学堂之中只听欢笑之声。
崔慎思心中一紧,生怕惹恼千雪浪,脸色一肃,将书卷在手心里拍出一声惊响,连声大喝:“静!静!静!”
他生性随和,有时候也乐得与这群童蒙玩笑,孩子们甚是喜欢他,见先生是真动了肝火,纷纷互相扯动衣服,安静下来。
崔慎思缓声道:“原来前辈是迷了路,听闻此地有声,特来寻人帮忙的——”
“不是。”千雪浪打断道。
崔慎思一怔,还未说话,忽有一名顽童叫道:“无礼!夫子还没说完话!你怎么能打断他呢!无礼!无礼!”
这童儿年纪不大,脸上甚是严肃,寻常孩童顽皮,他却显出一番老气的顽固。
千雪浪转头看他,神色淡淡:“你夫子叫你自学,你们围在门窗边,不听师言,也是无礼。可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形貌虽冷淡,言语也未见温情,但话中却无什么傲慢轻蔑之态,反倒是认认真真地与这群孩子说话。
顽童显然还没学到这一句,咿咿呀呀,结结巴巴:“己……不欲……施……施……”转头去求助同学:“什么意思?”
“笨蛋。”先前那名与千雪浪对视的孩子踮脚凑过来,“意思就是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让别人去做!既然你可以不听话,那为什么他就要听话。”
顽童支支吾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那孩子接力再战千雪浪,狡黠道:“我们还是孩子,可以稍微不那么听话一点点,可你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千雪浪淡淡道:“孩子大人有什么差别,你小时不听话,难道大了就会听话吗?你若不读书,不练剑,难道等到大了,突然就会了吗?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读书,不如回家睡觉。”
这下众孩童都傻了眼,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崔慎思既惊且喜,忍俊不禁,见着千雪浪辩倒群童,又转过头来对他说道:“我并不急着寻人,只是听到此地念书声才来的。”
“嗯……那么,前辈是否要在此处听课?”崔慎思看了看天时,“还有半个时辰就下课,到那时我再带前辈去寻任前辈,如何?”
千雪浪点点头:“也好。”
崔慎思便将自己的座椅搬出,让千雪浪坐在众孩童之后听课,自己则踱步教学。
满园春景之中,诵声朗朗,暖风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