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非要什么值钱的啊,一支笔一幅画随便什么,留在身边的便是无价之宝了”她见我尴尬地把包翻过底朝天,物品散落一地,便随手指指那本《三重门》,“这本书吧,认真读一本你给我的书也不错。”
“嗯,嗯,当然好啊!”我双手拿起书递到她手里。
尽管书不值什么,她还是视如珍宝,欣喜地紧紧抱在胸前,又指着卷好的那幅未完成的《桃园欢会图》问:“你也画画吗?我看看。”
“画得不好,”我展开来给她看,“让你笑话了。”
“是有点,”她笑着手指画幅下沿,“也空得多了,不协调,我看着你把它画完吧!或许能否变得好点呢?”她腾开桌面,把书放在笔洗后面的桌边,展开画用镇子压了上角,再摆放好砚台笔墨,俯下身磨墨,阳光照着她披在背上的长发。
“原来是卷发,像水波翻卷的样子。”
“不好看吗?”她把毛笔递给我,自己让到边上。
“美极了,”我赞叹道,微风从吹起的窗纱轻柔地抚过粼波般亮丽起伏的发线。
“哼!不信,”姑娘与我对向而坐,双肘顶着桌面,手掌像张开的两片荷花撑着下颌,“我看你画。”
我只好不辱使命,装着很会画画的样子,认真地开始动笔,姑娘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似觉无聊,便把椅子退开点距离,拿起书来放在膝盖上来回翻,“你有读完吗?”她低着头,视线没从书面挪开,耳际的发丝覆在脸侧,遮挡了说话时的神情。
“差不多吧!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
姑娘不再说话,低头看觉得精彩的地方。
水墨在纸面飞走的沙沙作响、水波拍打船沿的噼啪声、和楼下婆子们做厨的低沉嘈杂混合着,微弱却仿佛落入寂静中的水滴,啵——的一声破碎了时间的裂痕,然后把这碎屑掺揉一团,抛向那永无止境的空旷。
“不如我弹琴助兴。”
“琴在哪?”我扫视四周,方才注意挨窗户那面,琴台上一架老旧的古琴,“中秋前夜,你也是用这架琴弹的吗?”
“嗯,后来断了一根弦,临出发前才请琴师换好,”她已经坐到古琴前,“什么曲子好呢?”
“阳春白雪?”
“不好。”
“《禅路心桥》可以吧?”
“俗。”
“《醉渔唱晚》,听这江风斜斜,不正如微醉的渔人歌唱吗?”
“那我先试试此曲,”姑娘笑道,随低头拨动琴弦,弦音清脆悦耳。
我不禁入神而忘手中之笔,凝于空中,水墨点点滴落到纸面也全然未觉,仿佛真就似鲁望与袭美泛舟江面,圆月送那醉渔的歌声入耳。也仿佛见那姑娘随琴声翩翩起舞,脚步灵动,身姿婉转,轻纱飘浮如烟。一曲弹罢,墨已在纸面滴如春桃,恰就入了画意,无丝毫败笔之处。
“可巧可巧,但也别这样了,怕坏了画儿呢!”
“《侍鸾》,想再听一遍。”
“不想弹这首!”她坐回去弹起了《流水》,琴声入耳,我便有如神助般笔走龙蛇,点染映带浑然天成。到全曲第三部分高潮时,我几乎完成了整幅《桃源欢会图》。姑娘入了弦音之妙,完全沉浸在水流激湍拍打岩石、船过惊涛骇浪的剧烈之中,直到《流水》第四部分弹罢,她才回到现实中想起我来,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愣愣出神的脸,十指紧压琴弦,余音戛然而止,仿佛快刀切断涓涓余流。尔后站起来,走到终于完成的画幅前,只见上下大面积留白如烟如雾,下半部分不协调之感也完全消失无遗。笔法虽不很精练,浑染间却别有一番意味。心里窃喜,“送我啦!再没啥比这更好的。”
“就是要送给你呢!”我在砚台边舔了舔笔尖,随手递给她。
“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