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羽出兵后,刘备、诸葛瑾各自回去歇息,消除赶路疲惫,当天无话。
次日一早,刘备还在睡梦中,糜竺却早早就来求见,但没敢让人通传打扰,只是在府衙后堂候着。
刘备辰时过半方才洗漱穿戴视事,听说糜竺等候多时,埋怨了侍从几句,连忙出来陪话。
“子仲何以清晨至此?坐了三日船不累么,有话昨日船上为何不说?”
刘备微觉诧异,还以为是昨晚临时又发生了什么新的变故,非得一大早来说。
糜竺则忧心忡忡地说:“主公,昨日子瑜与我等同船,有些话我不当讲,这才忍到今日。”
刘备愈发诧异:“子瑜与我等交契至厚,我待之师礼,有什么话要躲着他不成?以后不可如此!”
糜竺叹道:“主公,这些我岂能不知?对子瑜的功劳、智谋,我都是心服口服。只是此番他进京求官,为其叔谋豫章太守,又为自己谋了平虏校尉。
年仅二十一岁,官爵已经与云长相当了。而且他的官职,还是在陛下单独召对之前,曹操便已经让人拟好了的。显然是因其年少,才不能骤授显职。
以子瑜受陛下和曹操赏识的程度,只要他后续对付袁术时再立功勋,不出一两年,定会屡屡加官。到时主公再靠征南将军、扬州刺史的征辟,还能笼络住他么?
且诸葛玄所领豫章郡,土地人丁皆多于广陵郡。主公让云长助其平定豫章全郡后,诸葛家的势力会不会大到反客为主呢?”
刘备闻言微微变色:“子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子瑜岂是贪慕富贵之人,我与他肝胆相照,岂是名爵高低可以影响的!再说大家同朝为臣、勠力匡扶汉室,有何不可?
即使如今乱世……文武多有私相投效。但昔年留侯谒高祖,只为助韩王,高祖尚且不以为意。就算子瑜当初助我,最终是为了助其叔,那也是应该的。他与叔父之亲,难道不该超过留侯对韩王么?”
刘备这番话,终于让糜竺彻底哑口无言。
当年张良世代韩相之后,他初投刘邦时就说好了“我是希望汉王能助韩王,所以来投汉王”,刘邦也没介意。
后来张良帮刘邦渡过难关、也帮韩王复位了,张良就辞行去侍奉韩王成,刘邦也没拦着。
最后韩王成被项羽杀了,张良没了主君,才又回来投刘邦,刘邦依然让他当头号谋主。
糜竺要是再劝,那就显得刘备的气量不如高皇帝了。
他只好咬了一下嘴唇,换个说辞:“属下并不是希望主公猜忌先生,只是觉得当更以恩义结其心,并无恶意啊。”
刘备这才释然,拍拍糜竺肩膀:“刚才也是我说话重了,我岂不知你是好意,只是有些东西,没必要杞人忧天……
当然,凡是我们能给的,多给子瑜些好处,让他优渥尊荣,那都是应该的,但他眼下也不缺什么……”
刘备自言自语地说着,忽然音量低了下来,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
他再看向糜竺,见糜竺眼神尴尬闪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悟出了糜竺的真正来意。
刘备想了想措辞,拍着糜竺的后背,诚恳说道:
“子仲,我记得一个多月前,我就跟你推心置腹说过,我命硬克妻,婉拒了伱的好意。
但我也说过,这份诚意我心领了,我始终视你们糜家如姻亲至戚。
你若能为令妹另寻好归宿,我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我之妾室,刚刚寻回月余,惊魂稍定。
只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徐徐试探,不可鲁莽。子瑜去许都之前,我与他闲聊时,也有偶尔提到他尚未成家,但他似乎很抗拒出远门之前谈婚论嫁,说是不吉利,我也不知为何。
想必此次他即将去豫章,肯定也会嫌不吉利,暂时不想谈这事儿,估计要等豫章回来了。”
糜竺听完这些,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