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初来乍到,还不熟悉情况。刚抵达鄱阳县,就直奔县衙,先简单翻看了一下本县籍册。
他发现鄱阳县面积极为广大,虽然县城在鄱水河口、离彭蠡泽不远。但整个鄱水流域,一直到上游群山之中、与丹阳郡、会稽郡接壤为止,都属于鄱阳县。
(注:鄱阳县相当于后世的景德镇和上饶北部地区,一个半地级市,东汉时江西开发还很少,所以偏远些的县面积很大。历史上建安十五年后,孙权就把鄱阳县和上饶县、余汗县三个县拉到一起,新设了鄱阳郡)
不过,面积那么大,人口相对就不算多了。
全县八万人,大约五六万都聚集在县城周边、鄱水下游的狭长河谷平原,以及彭蠡泽沿岸。
中游和上游众多山区支流沿岸,东西长三百余里、南北宽二百余里的范围,一共才生活了两万多人——当然这些都是户籍人口。
如果把逃到山沟闭塞村落、不被朝廷找到的汉人也算进去,再把山越人也算进去,那估计还是能超过十万山民的。
如此“穷山恶水”的险恶形势,不由让庞统产生了误会,主动问道:
“诸葛兄,你如此重视鄱阳县治理,还亲自至此督导,莫不是要查隐户、把山沟里不纳税不服役的都抓出来齐民编户?还是想把山越人强征成丹阳兵?
恕我直言,这两条施政方略,眼下都略显操切了,这些事情,或许等局势稳定一些再办比较好,现在把汉人山民和山越人逼急了,豫章外有袁术、祖郎、孙策,内部若再生出内应,怕是不好收拾呐。”
诸葛瑾听了庞统的劝说,只是哈哈大笑:“士元,那你就把我想简单了,我要求重点治理鄱阳,还不至于是直接就看上人口了,人口什么时候都可以整顿,不必急于一时。
我这次来,是来开采鄱水上游、群山之中的铜矿的,据我勘测,鄱水上游的群山之中,必然有铜矿,而且铜矿离河应该不远。只是土人不谙开矿,才身居宝山而不知。”
庞统闻言,这才第一次眼神中闪过异色。之前两天接触,他还只是觉得“阿亮的大哥是个好说话的,待人以诚”,但没看出来诸葛瑾有什么逆天的本事。
现在看来,至少是个有绝活,也有想法的。
庞统终于来了点劲,分析道:“开矿炼铜,这是要铸钱么?不过此法回本终究需要些时日,莽莽群山,怎么看出铜矿在何处?
当今天下大势,稍稍远见之人,都看得出袁术与曹操势成水火,越来越不共戴天。依我之见,袁术铤而走险,最多也就在数月之间。
诸葛兄何以在当下作此缓图?把人力钱财投到别的事情上,哪怕是加紧练兵,备战袁术,也比这个见效快些。”
诸葛瑾智珠在握地摇摇头:“你这么想,也不奇怪,但一来我自有妙法更快找到铜矿。二来么,铜矿得利,不一定要真等到炼铜成功之时,只要确实有些端倪、貌似能成功,然后放出风声去,自然就能立刻换取利益……”
诸葛瑾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再细说,他也是想考验考验庞统的智商。
这次庞统终于有所醒悟:“财帛动人心,兄是希望放出找到铜的风声,勾引周边山越觊觎此地……莫非是要陷祖郎于叛汉?据我所知,祖郎原本只是占据泾县等六县自守,不为任何牧守效力,但也没有明着叛乱。
但如若祖郎贪于财货,主动进攻了朝廷任命的牧守,情况便大不一样了……只是,以祖郎之大志,能忍,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铜矿,便立即动手吧?”
诸葛瑾拍了拍庞统的肩膀:“士元,看来你虽有谋略,但暂时也不过如此,可能是你还不够了解豫章的情况,假以时日会好的。
你不能这么想问题:祖郎或许忍得住,那他手下的山越诸部酋长,个个都忍得住吗?就没有特别贪婪,容易上钩的?
而祖郎既然是丹阳六县和豫章西北山越诸部的共主,下面任何部族的行为,都要算到他头上!
除非某个部族招惹了朝廷后,祖郎果断壮士断腕,把那个部族出卖给朝廷,把其酋长斩了首级、把部民送给朝廷当丹阳兵。
但只要他还想慑服两郡山越诸部,他就不会做这种自毁威望的事情,肯定会先选择跟我们扛到底,希望以武力威胁我们不要追究。到时候,他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