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眼来到夏天,又到了盂兰盆节。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特别忙碌,因为每年来的信客都不少,要帮着家里准备各种各样的节日事宜,每天都是忙碌而充实。
从平安时代开始,巫女就肩负着供奉神明的使命,祈祷、占卜、舞蹈、口寄(通灵)是必须学会的基本技能。虽然明治维新以后,随着“巫女禁断令”的颁布,有些过于怪力乱神的部分被彻底禁止了,但是有些传统还是被保留下来了,比如巫女舞,就是我家神社御灵祭的重要节目之一。
今年并不是我第一次要上台表演,但是却是我有史以来最紧张的一次,因为会有电视台来取材拍摄,所以往年我都是选择一些称手的道具,比如铃、扇子或者杨桐树枝之类的,今年为了增加观赏性,我的道具变成了两把长剑。
……难度直线上升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可恶,当初外婆套路我要教我“连你妈妈都不会的独门绝学”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傻傻相信她。
“别动,乖乖让我帮你戴上花簪。”我的姐姐真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满意地打量着镜子的劳动成果,逐一确认我身上的配饰,大到披在最外层的千早有没有穿戴整齐,小到我眉间的贴纸有没有掉落,“我们真弓今天真好看,好像辉夜姬一样~”
“少来了,每次都只会用这种方式指使我干活。”我趁四下没人的时候催促她,“快快,来不及了,桌上的红豆刨冰,喂我一口。”
“服了你了,怎么这种时候还想着吃东西呢?再过十分钟就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吃东西怎么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呢。当肌肤触及冷气,红豆刨冰通过喉咙的时候,我觉得身心都凉爽轻松多了:“真纱姐姐,等下的伴奏就拜托你和大家了。”
轮到我出场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我所经过的地方的朱红色的鸟居上都装点起了白色的灯笼。拜殿被建在最宽敞的庭院里,碎石场地被扫成四方形,微红色的泥土上撒了一层细沙,就在这片土地之上搭建起了一个高台。我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大家的目光都渐渐聚集在了我的身上,但是我却看不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进入状态的时候,我脑海里多数都是在想修行时候的事情。
笛声传来,音乐响起,我缓缓拔出手里的剑,然后配合着节奏开始起舞。
“要感受自己的呼吸,”我记起了外婆的话,像是某个等待我揭开的谜面,“然后和风对话,和神明对话。”
“值此八月之夏,面对九天之神灵,吾等诚惶诚恐奉颂永远供奉之主神之尊名,在此大神之月照神宫前庭……”我在嘴里默默念着祝词,感受到晴夏的风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
传统的跳巫女舞时穿的衣服会受到服装的拘束,所以动作比较缓慢,同一动作重复的次数也很多,着重于颈部、腰部和手的姿势。但是外婆传授给我的舞蹈非常大开大合,很自由随性,踩着节拍,每一个动作我都卡在了点上,比我每一次的练习都要顺利,这让我越来越感到兴奋,看着剑的光华在我手里流转,它们时而是落花,时而是流星,我的身体里似乎装了一根能放出光彩的弹簧,好像能飞起来一样。
音乐落下的时候,场内响起一片鼓掌和赞叹之声,直到走回内室看见镜子的时候,我的意识才恢复过来,如同真空吸进空气才得以充实一样。
我似乎做得还不错!
顺利完成了工作之后,接下来就是我的自由时间了,不过我有些犹豫,没想好是去市集凑凑热闹还是找个地方观看神山迎火仪式,毕竟参与一下庆典可是夏季的风物诗呢。
“真弓?”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真纱姐姐推开门,露出半个脑袋,“你快过来,有,有人找你。是个男生!”
“男生?”
“对,我让他在后院的小池子旁边等你,你快去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姐姐,是男生,是普通人类,又不是什么不明生物外星人。”我无奈极了,“到底是谁?我又没有在做坏事,为什么搞得像做贼一样?”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快去!”
我就这么被赶出了门,踏着细白的砂敷道,穿过高矮相间的从木,空气中有青苔和露水的味道。这是父亲最喜欢的饭后散步道,“天上的月光和地上的砂光相互辉映,是很雅致的场景”。身后的喧嚣渐渐隐退,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小池子旁边。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呆立在狐狸石像前,看着绰约的树影,直到那个声音唤醒了我——
“晚上好。”
我吓了一跳,可是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转过身去,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穿着稍显宽大浅蓝色的浴衣,在他身后是一个静静悬挂在空中的圆月。他臂弯里抱着一只脸巨胖的花猫,一遍一遍地帮它顺着毛,动作很轻很温柔,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宁静了起来。
“这个应该不是流浪猫吧?”我走近一看,哪里是流浪猫,是我家那只见人就会像猫皮膏药一样黏上去的撒娇怪,我赶紧伸出手去接回来,结果没想到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死死扒着别人的衣襟一直在哼唧哼唧,说什么都不肯松爪,就算我用“喂,豪太郎,再不听话小心我饿你一顿”这种台词来威胁它也无济于事。
“豪太郎?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相扑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