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父问她恨不恨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丰母像母狮发威一样怒吼:“你说我可恨?逆子,我要是知道他长大后这样对我,在出生时就该把他弄死!”
丰母的恼恨程度不亚于开战双方的敌人,丰父的一席话激起了她心中的怒火,加上顾及项上的脸面,让她开始沉默寡言,有了对生活最深沉的思考,以至于她看到防梦雪时没有一句话想说。这个来自母猪原农村的女孩,对她来讲形成蝼蚁不值一提。她知道梦雪在门外大嚷大叫拍门,像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为期一个星期的教育学习,令她身疲力尽,如今回到自己的家,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丈夫怎么样去处理,那是他的事,和自己无关。
连续拍打红色木门的陆梦雪无果后放弃了拍打,这一刻,万箭穿心般的难受。她扶住锁鼻,不让自己的身子弯曲下沉,泪水控制不住往下流。往日的誓言不作数了,亲自写的保证书也不具备了保证效率,自己被玩弄了,而且还被搞大了肚子。这该如何是好?回到原上该怎样活人呀!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她没有力度的踢了一下那扇红色的木门,然后木纳的行尸走肉般的往回走。在陆梦雪的眼里,世界的颜色开始变得黯然无光,行走的步伐是机械的。
梦雪回想起灞河引水灌溉工程东陵村启动会上,相貌堂堂一身素净的丰友华绘声绘色的演讲,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英俊。那一刻她被这个人给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直到她附和姐姐的话让自己展露头角。她注意到丰友华特意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心中就如掀起了狂潮,跳动的极速厉害……柏智麟的死,丰友华特意坐在梦云与梦雪的中间,孟云给丰友华夹菜,丰友华给梦雪夹菜,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那一刻起,她心中已经非常明净,这个非同一般的男人向世人宣布他是喜欢我陆梦雪的。这种无声的表达方式直接导致陆梦云改变了生活方式跟师张久香去学习唢呐技艺了。特别是丰友华回城之后回来骑了一辆自行车,直接推到她家向母猪原的人表白,这辆自行车是送给她陆梦雪的并当众宣布他喜欢陆梦雪。
丰友华的这种举动让陆梦雪的虚荣心达到了空前的满足,开始飘飘然了。就在这时,母亲汤氏给姐妹三个开了一个会,脸色庄重,告诉三个女儿:“是女人都要嫁人,但一定要嫁给一个好人。是人都有心里的冲动,与喜欢的男人在一起难免会有亲热的举动,切忌在结婚之前,动作只能局限于外面的搂抱亲吻……绝对不能再进一步对身体造成伤害,否则会后悔一辈子,”汤氏特别提醒:“记住了吗?”三个女儿都唯唯诺诺的说:“记住了。”
一句话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但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不一样,受影响的程度更不一样,结果肯定也会不一样。修渠的重大工程结束,恰巧迎来了一场一天都未停歇的雨。在那个充满粪臭的牛棚旁边的村部办公室里,充满青春欲望的丰友华表现出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惯用的伎俩:哄骗说好话。退无可退的梦雪,怕扫了心爱人的兴志,让他写了保证书,然后在任何人都可以睡的床上,把自己的贞洁献给了心爱的人……那一刻,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上心头,随后就是钢铁般的融化,一股股暖流袭上心头……这种美妙的体验让她感觉到了生命的持重。她看着丰友华那变形的脸,暗暗发誓,今生要好好爱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陆梦雪抬头望了一下远方,母猪原就在前面,生她养她的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回到家,母亲肯定会第一时间询问她的情况,她又该怎样向母亲交代?她忤逆了母亲的话,让丰友华突破了防线,还怀了他的孩子。想到孩子,她无比严肃起来,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腹部,慢慢坐了下去,把头俯在双膝之上,目光麻木呆滞地望向家的方向,心中不由的升起愤慨,丰友华,你死了吗?你曾经的誓言呢?你哄骗了我,你不得好死!
夜幕下难以计数的沟壑被幕色渐渐抹平,大地像一块巨大的遮羞布席卷过来。梦雪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小片树林,下意识的走过去。此时此刻,青春朝气的生命已经不能掌控自己的手上,像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能够引起她的兴趣。好像只有一条路适合她通过,那就是找一个简单的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让苦难尽早消失。
陆梦雪选择了一棵比较粗的树干,毫不迟疑解下自己腰间的布条,然后挽成绳套套在树干上。她把泪眼望向苍穹,由于泪水遮挡,哪能看清苍穹的模样。最后一刻的绝望让她没有任何留恋,她把头伸向已经挽结好的布套里,手背过去,整个人就被吊了起来……从脚蹬空的那一刻,她的眼向上直视,充满愤怒和哀怨,好像这个世界与她为敌。你既然不待见我,那我就不和你玩了,我离开,离你而去。
血液阻断,让她的双眼更加的瞪大,要突出眼眶一样,眼前所有能看到的光线都模糊起来……呼吸开始急促,极力动一下喉咙,身体开始往下坠,急速下坠,掉入万丈深渊……梦雪心里明白,生命已进入最后一刻,她将与这个世界绝别……与此同时,她的心底升起几种声音:“一贯向爱发誓的人,绝对不是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全身心对你好的人才是最可能陪你一生的人。在人群中的最前面有可能遇到白马王子,但在现实面前,尽管你貌美如花,还是有可能被白马王子抛弃。春天的空气适宜,带给你的不一定全是惊喜,也有可能伴有恼人的飞天杨花。秋天的丰收不应全是喜悦,应该还有得到后的失落。失落,梦雪莫名的自嘲,她的表情无人能看得见,身体在急速的下坠,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抓不住。她想哭,但喉咙干涩,却哭不出声来……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极力从心中喊出梦燕,梦响的名字:“梦燕,梦响,姐一一走一一哩!”
灵魂的游弋与飘荡,是生命最可怜的状态,明媚的阳光下更甚。暗无天日,更是孤独无助,孑然清冷,仿佛这个世界温暖与她无缘。就在陆梦雪的意识已经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一个瘦长的黑影迅速扑上去,双手抱住陆梦雪的双脚,用右手掌托起她的全身,迅即去解那挽结的布套,把她抱住并平放在地上,左右扇了两下耳光,口中大喊:“梦雪,梦雪。”
两记耳光并没有起到效果,梦雪纹丝不动。那黑影急了,左手扶起梦雪,把她揽在怀里,用力抖动她的身子,同时用手去赶梦雪的喉咙,从下颌赶到锁骨,反复如此,口中仍是大喊“梦雪,梦雪。”
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梦雪并没有任何的起色,仍是闭目,一副已经离去的样子。黑影人并没有失去救人的意志,他再次把梦雪放平,冷静不失快速的解去她的棉衣和里面的衬衣,露出碎花的束胸。他没有迟疑,用尽全力撕开束胸,然后双手有意识的按下梦雪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黑影人并没有借着黑暗去瞅梦雪的胸脯,而是一边按着一边目视梦雪。每按一下,从梦雪的口中就会压出一口“嗳”气,好像是要苏醒的样子。
深度昏迷中的梦雪并没有因为黑影人的按压有任何改变。黑影人开始力度加大,伸开手掌,右掌搭配重压,每一下都没有白费,胸骨深深的凹陷下去……梦雪嘴中的“嗳”气出的长了些,黑影人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有条不紊的按下去……
终于,梦雪的嘴中像蜜蜂飞过,发出“嘤嘤”的声音。黑影人大喜过望,继续按压,直到梦雪的口中发出“呃呃”干呕的声音。四肢不由然的动了一下,黑影人才停住按压的手,重新把梦雪揽在怀里,一边喊“梦雪”的名字,一边把她的衣襟从内到外重新扣好。梦雪经过黑衣人的不懈努力终于被救活。
陆梦雪从不规则的喘息,胸脯猛烈地起伏到平稳有节奏的呼吸,慢慢睁开了眼。当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并且自己躺在他的怀中时,立马闭上了眼,从眦角流出两行清泪,无限伤感地说:“你不该救我,活着不如死了好。”
黑影人感慨的说:“傻孩子,你这不是傻吗?世上最傻的人,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活着就有希望,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谁能待见一个死了的人。”
梦雪挣扎着爬起,情绪不可控:“我是一个多余的人,轻易的就被骗了,现在是有家不能回。”
黑影人扶住摇摇晃晃的梦雪:“任何人都不想被骗,我们被骗了,说明我们纯真善良。人生的路很长,记住这个教训,我们今后生活的会更好,不要糟贱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梦雪感慨:“我已经没有路哩,已经没有家哩。”
说到家,梦雪蹲在地上无限伤感的痛哭了起来。黑影人蹲下身,挨在她的身边,轻轻拍她的肩,轻声细语:“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把磨难当做历练,记住当初的失落,前面的路会越走越光明,相信叔的话,坚强起来,做好自己,做给别人看。”
梦雪慢慢站起来:“叔,谢谢你救了我,你救活了我,我还是无家可回,没有找到丰友华,娘会骂死我。”
黑影人语气坚定地说:“这一点你放心,我陪你回去,说服你妈,让她不要责怪于你。”
梦雪直视了眼前的人,语气至城地说:“谢谢夏叔,你今天救了我,我会记着你一辈子。”
救陆梦雪的黑影人不是别人,正是用两罐银元救陆兆鸿与康瑞君的母猪原外姓人夏临泉。
夏临泉的智慧在母猪原不是首屈一指,亦应是赫赫有名,家喻户晓。他看到情势不对,急流勇退扔了长枪,换下军装,来到母猪原打听到陆本德是乡约,整日里忙于外交,家里缺个干活的人,于是就躲在陆本德回家必经的路旁,把自己整成可怜兮兮的逃荒人。瘦削的身材躲过了陆本德老奸巨猾的眼,收留他当了自家的长工。为了有一个稳固的落脚点,他卖力的干活,赢得陆本德与陆贺氏的青睐与称赞。
特别是他下地回来把文权当亲生的孩子带,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变,这一条令陆本德夫妇笃定此人不但仁德而且义薄云天,于是特别喜欢他。
陆本德死后,他没有选择离去,而是挑起了全家的重担,地里的活全包,这更让他的仁义表现到了极致。以致陆贺氏对他倍加喜爱。在一个雨后的下午,因为相互搀扶以及肌肤之亲彼此的喜爱让两人走在了一起。虽然年龄相差悬殊太大,陆贺氏顶住了巨大的舆论压力,两人幸福的生活了跟多年。
陆贺氏得痢疾去世后,东陵村的人都认为他会离开母猪原。此时,夏临泉选择留下,因为心里明白他对文权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他不可能离开陆家大院,他立志要把文权抚养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