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几乎气得发抖,恨不能将刚刚死于剑下的魔修复活后再挫骨扬灰,稳了稳心神后才怀着难言的心情走进去。
屋子很小,门关上的时候光只能从窗子外面透进来,但窗子也很小,高高地缀在屋檐下,像一个幽暗的牢笼,此时屋外还下着瓢泼大雨,隐约的天光照进来,照亮了孩子们那一双双惊怖的眼。
“师兄。”
一个身着白袍的女子从平衔云的身后踏进了屋内,只轻唤了一句,便像是被震住了一般噤了声,一齐沉默地望向瑟瑟发抖的孩子们,一时无话。
不多时,又有几人一齐跟了进来,俱是一身法袍,纤尘不染,平衔云并未在人前出言,只传音道:“俱是凡人,不论是否身死,都送下山去找找家人,帮忙安葬,无家可归的都探探根骨,若是愿意与我们回山便带走,不愿意的便在凡间寻人收赎。”
几个弟子闻言,都在脑海中轻声应答,平衔云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几个孩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
施应玄并没敢跑得太远,在离开了那个屋舍后便随处寻了个位置藏匿。
虽说来红棘城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她知道这里面的人和她并不一样,他们能徒手起阵法、画符箓,能烧丹炼器、引水生火,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动动手指都能要了她的性命,随便撞上一个人,她都难有活路。
雨声愈来愈大,施应玄在墙根后缩成一团,模模糊糊听见两道声音在交谈。
“……好不容易一个孩子肯说话,说有好多孩子已经跑出去了……床铺上有两个孩子,应是常年被喂毒的,探去已然回天乏术,还有一个孩子是被剑气所伤,听说是一开始想跑出去的,不知被谁打斗的剑气击回,也已然气绝。”
“陈师弟带人在屋舍周边找了找,倒是找到几个还没跑远的孩子……向师妹还找到一个密室,里面也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喂了不知是什么的药,现下还在救治。”
密室……
这两个字让施应玄陡然清醒了过来,她有些焦虑地捏紧了双拳,一时间难以抉择。
是张绗青。
本来今天被带去试药的应该是她……这傻子还放了傀儡符骗她,让她误以为他还睡在身边。
难以言喻的纠结和迷茫在她心中爆炸开来,让她几乎尖叫出声。
这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她真的难以分辨,在红棘城这些年,她不是没遇到过好人,但在更高的利益下,她都毫无例外的成为了被舍弃的一方,在红棘城,有时候一纸符箓、一枚丹药的价值都比一个凡人来得高。
她在红棘城几经流浪,唯一交付信任的人只有和她有着同样遭遇的张绗青。
张绗青……
傻子!蠢狗!废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无声的尖叫,终于涌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死就死吧!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也根本不可能靠自己逃出红棘城,与其这样,还不如亲手了结自己,未免以后继续受到那些痛不欲生的折磨。
被关在那里的时候求死不能,现在最起码能死了。
她要去杀了张绗青,顺便杀了自己。
滂沱的大雨拍打在她身上,彻底催生了她心中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