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可能的场面,夏鸢蝶都觉着心口涨涩得难受,她不由蹙眉,深吸着气低了低头。
然后就看见了自己被胡萝卜汁浇得狼藉的浅藕色短裙。
这场面还有点似曾相识。
夏鸢蝶叹了声气,靠在车里。
她闭上眼睛。
其实在胡萝卜汁从黎昕手里被她撞翻,扬洒下来,泼上了她整条裙面时,她脑海里就已经短暂地晃过去了那段画面。
只是被她自我保护本能似的按下了。
现在计程车里安静,窗外昏暗,她满心疲惫,就连那段记忆都再也锁拦不住,从脑海深处如跗骨黑影般张牙舞爪地扑了出来。
那是在,六年前。
她刚升上大三。
那时候夏鸢蝶在学校里已经小有名气,校内提起她就是那个英语系的才女,本科在读就搞定了一堆笔译口译的资格证书,还在学院教授的推荐下成功申请到了联合国实习的资格。
也是那一年,她接到了一个特殊的口译工作机会,要飞国,加州,洛杉矶。
那时候她周围的人都不明白,向来只以薪资作为唯一接译标准的她,为什么会选择那份报价并不高、反而耽误时间的出国口译工作。
连那时候的夏鸢蝶自己都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她随队飞到了洛杉矶,结束工作行程那天还剩了半个下午,鬼使神差地,她乘上车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加州理工。
明知道自己在违诺,但她就是疯了。
她曾经坚定地以为她选择的没错,人生选项里太多东西远大于爱情,终归会有新的取代旧的。
那或许是对的。但她后悔了。
她甚至不想再在意,游怀瑾会怎样看她、那个眼神能叫她以后被凌迟多少遍。
——就在她亲眼看清自己有多无耻的那天,她也见到了自己的报应。
夏鸢蝶一路询问,在整个校园里转过好多圈,终于在加州理工的图书馆里找到了游烈。
隔着那么远,那么多人,只是一个背影,她一眼就望见。
她下意识朝他迈出一步,然后僵住。
那天游烈似乎很困,靠趴在图书馆的桌上,日光将他略长的碎发耀成金色。
而他身旁那张拉开的椅子里,一个女孩很近地站在他腿边,正小心地将外套拉盖过他的肩。
然后女孩带着笑坐在那张拉开的空椅上,在旁边撑着脸,温柔安静地看他的睡颜。
夏鸢蝶僵停在书架旁。
明明是个七月盛夏,她却如坠冰窟。
不知道哪一秒那人按着后颈懒散起身,而她像大梦初醒,慌不择路地后退,转身,然后撞翻了身后陌生人手里的咖啡。
那天她穿了件浅色长裙,有些灼烫的咖啡泼上整张裙面。
对方惊呼,怕她烫伤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