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不赞同你拿东西过来,你是知道的,原先咱住一起,还好打掩护。
可你都搬到山上去了,还要拿吃用过来就有些张扬了,万一,那与你同住的孩子看到,说去怎么办?”
“是啊孩子,以后别拿了,你给的咱几斤玉米面儿,够撑到过年去了。”
一旁的陆剑峰笑道,“到时候分发口粮,赵前程就是再克扣,也够咱嚼食的。实在不行,这路边野菜那么多,对面芦苇荡里还能捡野鸭蛋,捞鱼虾,我们小心点儿就行了。”
腿脚不好刘正军老爷子和谢怀安,也连声附和,“是啊是啊!别拿了,不然要是不小心连累你,可怎么办?”
老人们说着说着,又抹起了泪,顾钰看着难受,心里堵得不行,连忙开口笑说,“大家都别担心,嘉楠他和别人不一样,不会说出去的,今日这粥,就是他主动盛好让我带过来给大家的。”
“什,什么!?”
众人蓦然怔住,继而开口问他,“我们在这儿,都老听到干活儿的人议论,说那孩子自私懒惰,又得理不饶人,怎么会……”
“爷爷!”
顾钰打断大家的话,苦笑着反问,“那你们觉得,别人是怎么说我们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些人这么说沈嘉楠,是因为他身体弱,干活儿确实不行,但人家也从未想过偷懒,并且也在进步。
只是,很多人老拿这事儿说他是故意装的,并以此要挟对方给予好处,他性格开朗,恩怨分明,从不觊觎别人的东西,但谁也别想占他半分便宜。
那些人讨不到好处,就不问自取,擅自拿他的吃食和生活用品,还大道理一堆,说什么知青之间,应该团结,友爱帮助云云。
更有甚者,见他年纪小,长得瘦弱,就想以大欺小,经常给他下套。只是,都被沈嘉楠给躲过去了,并想办法还以颜色。这些人讨不到好,就到处败坏他的名声,还找赵前程告状,然后把他赶到我那儿了。”
他心中又酸又涩,说话语气却带着几分庆幸,“我虽比嘉楠大几岁,却是得了他不少的照顾,只是之前,也不知是中邪了还是怎的,老是无缘无故对他发火。
可那傻小子受了委屈,也不会生气,每次都只是红着眼说,他知道我是因为家中遭逢巨变,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怪我,只要我不打他就行,嗤……”
顾钰失笑出声,眼眸却被漫起的雾气遮住了视线,众人看着他那模样,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他们这是牛棚待久了,人都变得糊涂了,怎能从那些流言蜚语中去了解一个人?
林燕青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以后你们就好好的吧!”
“嗯!我会的!”
顾钰笑着起身,“你们吃,我去给你们打水捡柴。”
随即上前拿拎起角落的破桶和麻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众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喊住他。
现实摆在面前,他们这些人,年纪最小的李明达都六十了,剩下几个,林燕青年纪最长,今年七十五,陆剑峰七十二,刘正军七十,谢怀安六十九,虽然听着年纪还没大到干不了活儿的地步。
可他们的身体,因着前几年的“运动”都遭了大罪,要不是凭着心里那口不服输的气,一直强撑着,只怕早就去了。
现在,几人每日跟着劳作,都已经累到不行,若是再让他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去砍柴挑水,说实话,确实有些难为人。
因此,这孩子说要帮忙,他们虽不好意思,也只能由着他,毕竟矫情没用,实力不允许。
大概过了个把小时,顾钰就摸黑扛着一捆柴火,手拎着满满一桶水进了牛棚。
“爷爷我先回去了,你们放心的用,隔天我再给你们弄。”
说着,他便将插在一旁的葵花杆再次点燃,而后踏着夜色,悄然离开了牛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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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天黑后,出门伸手不见五指的,加上没有什么娱乐,乡亲们就只能窝在屋里睡觉,可今晚的支书赵前程家,却是无比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