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塔罗涅的好奇心其实远没有他的其他同事那么重,这点小小的细节在自己这里价值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是他想,对于自己没什么用的线索,对于和这件事息息相关的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同样的东西,放在不同的人那里总能换来不同程度的价值。
……比如说,那位据说是这位人偶创造者的大贤者。
潘塔罗涅忽然就恢复了令流浪者无比讨厌的那种从容态度,他抬着头,很耐心地用这个非常不对等的仰视视角去看着那名仍然坐在高处的少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对方正在居高临下俯视自己似的,好脾气的问道:
“您说我不能乱走,那么您准备用什么理由来拦住我?”
“这种东西居然还要理由?”流浪者故作惊诧,“单单是你意图骚扰须弥的大贤者这件事情,就足够我出现在这里了吧?”
“哦——”
潘塔罗涅眯起眼睛,气定神闲的点点头,“换句话说,是私人理由。”
流浪者的表情倏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阁下。”潘塔罗涅笑吟吟的答,“毕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理论上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从公事角度来讲,这件事情不该有房间之外的人知晓;而从私人角度来说,您似乎也没有阻拦我的理由……毕竟我当时提的是‘斯黛拉小姐’,可不是什么须弥的大贤者——既然如此,骚扰须弥的大贤者这句判断,又是从何而来?”
流浪者声音阴冷:“……你在这里和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
“一点小小的把戏罢了,不过这种小技巧不在乎老不老套,只要就可以。”潘塔罗涅这时却是非常诚实,“我所疑惑的地方其实非常简单——于公,您不该知道这件事,于私,您是基于什么样的立场来阻止我求婚的?”
流浪者顿时瞪大眼睛:“你……!”
“凭您之前在我这留下的印象,没有第一时间就跑出来炫耀——哦很抱歉我用了这个在我个人看来非常合适的形容——这本身就是个很奇怪的事情,毕竟如果您有一个合理的立场来阻止我开口求婚的话,不需要您自己开口,大贤者大人自己当时就能用这个理由回绝我了,不是嘛?”
换句话说,他当时没有开口,现在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说明他手中筹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上了赌场的人大多如此,几轮试探过后手中筹码分明已经所剩无几,却偏偏还想幻想最后一场豪赌之后可能拿到的惊人财富,于是不过一二筹码被强行夸张成足以糊弄人允许上赌桌的程度,其中有又多少虚假、多少赊来的,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样的人,从来都没赢过。
大贤者亲手创作的人偶——听起来倒的确是个比任何人都亲近更胜血脉亲缘缔结的关系,但是,好像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能理解您对大贤者的占有欲,阁下。”潘塔罗涅露出一点极敷衍的安慰之色,“我有一个喜欢制作一些奇怪东西的同事,被创造者总是容易会对创造者产生一些常规情绪之外的感情,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请不要太放在心上。”
少年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恐怖。
“……你居然敢拿我和多托雷制作的那些垃圾相提并论?”
“哎呀,看起来您对执行官的了解还在我的预期之上。”潘塔罗涅笑眯眯的说道,他的声音倏地一沉,那点浅薄的温润谦和从他声音中褪去之后,便只余下更甚于凛冬风雪的透骨凉薄。
“——只不过,是又如何呢?”
“看着你,除了感慨须弥大贤者的手段高明技术超绝以外,你觉得我对着区区人偶还会有些别的想法吗?”
***
如此傲慢。
如此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