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松的刘海碎发虚笼在额前鬓角,冷白的光落下来,在他素色和服的边缘描上一重轻柔皎白的外罩,那双清莹明澈的黑色眼睛,微微发亮,又是白夜天边那一轮黑月,极为遥远,使人仿佛坠入云雾似的。
甚尔看着对面的少年,往嘴里塞了一筷子乌冬,慢慢咀嚼着,没有说话。碧绿的眼眸盯着樱流,眼神不再散漫。此时此刻,他嚼着嘴里q弹劲道的乌冬,身心却漂浮着,感到某种不踏实的虚浮。
——都是因为对面那双黑色月亮般的眼睛,让人完全看不透。
“一,我们都想要离开禅院家;二,我跟你一样讨厌禅院家。这两点,是共通的。”樱流竖起两根手指,一一掰下。
禅院甚尔吞咽了乌冬,嗤笑一声:“这算什么理由?如果我没猜错,你连这顿饭都是禅院家出资。什么都靠这里,别指望我会高看你一眼。”
嘲讽的意思已经到位。
换作寻常人,至少会觉得难为情,但樱流只是点头承认:“是啊。”
“作为禅院家的一员,你不清楚吗?如果我没有价值,那禅院家绝不会如此对我。”
“而在他们眼里,甚尔君你没有价值。”
樱流说这个话时,那黑色眼眸望过来,不闪不避。禅院甚尔无动于衷,继续往嘴里塞食物,比起蓝鳍金枪鱼这种入口即化的顶级食材,他更倾向于乌冬、寿司之类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可凭什么,我们要被他们所谓的价值而定义?”
禅院甚尔夹起一筷寿司的手停了下来,抬眸望向对面的少年樱流。
绿眸闪烁着不解、疑惑,细长眸子如被刀割开般,雪亮锐利。是兽类审视观察异类的眼神,独属于野兽竖起的冷血瞳仁。
在最初,自己居然被这种冷然的绿眸吸引。
想起那个秋季午后,樱流感到某种盎然的兴致。比起枯燥无聊,危险而美丽的事物,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我厌倦了他们给予的价值。无论是自身,或是甚尔你。”
“在禅院家眼里,甚尔你不是个有用的人。在我选中你的时候,禅院家主跟我强调过这点。应该说,禅院家所有的人都在暗示我这点。可我,还是要选择甚尔你。”
禅院家那些说辞,禅院甚尔不用想基本就知道。他想到禅院直毘人反复强调过这点,不出意料。
可是现在,他忽然想听听樱流的想法。
“原因?”
禅院甚尔挑唇笑了下,唇上那道旧疤嘲讽地拉满:“总不能是指望我带你离开禅院家?”
“也许这是个好主意。”说着,樱流微笑。
“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指望我帮你脱离这里。小少爷,你实在是太蠢了。”禅院甚尔唇上的疤痕绷紧,似笑非笑。
樱流迎着他的眼睛看过去,黑色眼眸弯了弯。
“只是个玩笑。”
禅院甚尔满满的嘲讽一拳打了个空,表情茫然。
“在刚才,我已经表达了真正的原因:我要自己制定价值。包括离开这里的方法、带谁离开,都由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