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维两眼发红道:“一年前,苘山煤矿被炸,几百号下矿的百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丧命了,这事,你难道忘了吗?”
“什……什么?”曲氏惊得站起身来,难以置信道:“这事真跟你有关系?!”
沉默半晌,刘继维黯然失神道:“我是一省的父母官,省内发生这么大的人命官司,谁都可以逃脱罪责,但我却不行。”
“炸矿的人不是我,可以官府名义召集劳工下矿的人却是我没错,所以,这三百多条人命,放在朝廷眼里,就该我这个布政使负责!”
曲氏吓得眼泪夺眶而出,悲愤交加道:“可你当初不说苘山煤矿的开采事宜是……是皇子下令让你办的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之后,你不也说了,皇子把这事给压下来了吗?怎么……怎么现在又……”
刘继维搓了搓脸,无比绝望道:“你不懂,现在这事已经压不住了,尤其是那帮死在矿洞的家属亲眷们,他们有不少人……已经……已经失联了,晌午的时候,都司衙门那边还给我透了信,那些个死在矿中人们失联的家属,囤了大批米粮,在城外的禺山上躲起来了。”
“你……你的意思是,那帮受害人的家属亲眷们……要……”曲氏瞳孔巨震,话只说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帮憋足了怨气的人,是铁了心要跟官府斗起来了。”刘继维双目赤红,面色绝望道:“民变在即,你觉着身为一省父母官的我,还有可能挺过这一关吗?!”
曲氏僵在原地,足足愣了有十几秒后,才完全接受了这一现实,“所……所以你才让我提前把家当收拾好……”
“对。”刘继维长叹道:“现在的形势对咱家很是不利,那帮占了禺山的百姓现阶段还只是招人聚众,没到彻底跟官府撕破脸的时候,所以……所以咱们一大家子,得……得趁着民变未起之时,尽快逃走!”
曲氏泪眼婆娑,难以接受道:“逃?……咱们能逃到哪去?”
“凡属大宣国土之境,咱们都不能去。”刘继维脑门渗汗,舔舐着嘴唇,言语坚决道:“咱们……咱们得往老毛子那儿跑……”
听到这话,曲氏十分绝望,“往沙俄逃?这……这行吗?”
刘继维紧握住妻子的手,急声嘱咐道:“你放心,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那边的人,你……你今晚上就带着爸妈,还有孩子们走……老胡会带人送你们过去的。”
“那……那你呢?”曲氏声音哽咽,有些担心的看了丈夫一眼。
“我……我还不能走,我要是失踪了,那帮人就肯定知道我要跑了……”
曲氏面色一怔:“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说……”
刘继维苦笑道:“我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了,眼看着苘山的事压不住了,上面的人也会弃了我……可我要是落入朝廷之手乱说话,他们一定会睡不着的,所以……我要是死了,对他们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曲氏十分害怕地拉住他的胳膊,“那你不是更该跑吗?”
“你别慌,等时机成熟了,我……我自会在沙俄境内与你们汇合的。”说着,刘继维十分不舍得抱住了妻子,将嘴凑到后者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细心嘱咐着曲氏……
听着刘继维的交代,曲氏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紧咬住银牙道:“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咱家人都照顾好……”
刘继维郑重点头,轻轻抚摸着妻子的侧脸,温声道:“去吧,路上……路上要小心。”
曲氏点了点头,转身直往内院奔去。
待妻子的背影彻底从眼中消失后,刘继维的脸色才有了变化,他深吸口气,朝东侧房屋的拐角阴影处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