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一番吩咐之后,军官得到军令,各自散开,而拔离速也不再理会身后部分骑兵被御营骑军咬住之事,直接挥旗向北,朝着宋军那条铁龙而去。
而周围金军骑兵,也都努力在那面五色捧日旗后方聚集……不停的有金军骑兵赶到,也不停的有外围和后方金军骑兵因为周围宋军的撕咬停滞下来……但总归是尽力维持了一个核心的、成规模的、士气高昂的、精力充沛的精锐骑兵战团。
与此同时,两个合扎猛安在前方两翼,不停的压制驱除尝试阻拦的宋军军阵,防止遭遇大面积阻击。
整体来说,虽然很艰难,但是拔离速依然用自己的威望和指挥能力催动了一个顶级的金军精锐骑兵大阵,并以一种尽可能的速度,朝着宋军的那个如墙如林的札甲大阵而去。
当然,对方也在片刻不停,相向而来。
细雨不断,战场的制高点上,赵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之前看到金军骑军大阵突出后,这位官家曾一度色变,但很快,在宋军的札甲重步尽数出战前,甚至是那场冲锋后,他就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坐姿,而且也没有了任何声音。现在,他只是在雨中背靠西北,面向东南,然后微微侧着脑袋去看两支所谓‘最后一掷’的相互逼近……他甚至拒绝了刘晏奉上的望远镜。
无他,这个时候,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了。
任何看到这两支部队,或者只看到两支部队之一的人都会意识到,这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自今日早间至此,苦战大半日后整场战斗的胜负;或者说自去年秋末冬初至此,绵延四个多月后此次三十万众北伐的得失;甚至于自靖康以来,两国十年交战后的最终国运,即将由随后一个时辰内的战斗结果来决定。
实际上,抛开周围战场上的喊杀声与轰隆声,龙纛下堪称安静异常,牛毛细雨下,非止是赵玖一声不吭,韩世忠、李彦仙以下,绝大部分近臣、军官也都没有吭声,便是那些以备咨询们虽然明显有些慌乱,却也不敢出声,只是在雨水中打着哆嗦观看着这一切。
只有吴玠从容观察局势,时不时低声将身后聚集的某个将领唤来,让他带身后部众往某处填补、进军,又或者寻来剩余的赤心骑,直接指派军令,让某部如何如何行动。
高地东侧的缓坡上,从看到宋军那条铁龙后便已经神思清明起来的拔离速当然知道赵宋官家能看到自己,韩世忠能看到自己,李彦仙、吴玠能看到自己,龙纛下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但他并不在乎。
而且有些出乎意料的时,当他率领这支因为混乱而无法统计出具体数量的部队缓缓与宋军的‘铁龙’相向而行的时候,居然总是忍不住拿眼下的情状与当日尧山前娄室的那次冲锋作比较。
此时此刻,他身后的骑兵大阵,从兵力和精锐程度上来看,似乎跟当日娄室身侧的大阵相差无几,连开路的合扎猛安都一样是两个。
当面的宋军兵力,似乎也和当日尧山下的核心部众差不多,而且双方身侧也都有相持状态的两军大阵。
但是走着走着,拔离速总感觉眼前有一种东西,似乎与尧山是截然不同的……一开始他以为是阵型问题,但那也没办,战场太拥挤了,他便是想整出来娄室那种圆阵,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何况,高地虽然是高地,坡面虽然是坡面,但这种平原上的高地跟尧山那种塬地相比,还是更平整和开阔的,不需要圆阵,冲锋条件也还是不错的。
可若不是阵型问题,那又是什么呢?
想了片刻,面甲后的拔离速忽然暗自失笑……还能是什么,无外乎是宋军今时不同往日,前方那个如墙林进的重步大阵太强了呗。
便是自己仗着骑兵阵型厚度冲垮了一段,也不耽误剩下的宋军结成新的大阵,或者继续推进。
兵力上就天然有差距。
一念至此,拔离速再度去细细打量宋军那条铁龙,然后心中猛地一跳……因为就在短短的这一刻钟进发途中,宋军那面甲墙斧林居然如什么有生命的怪物一般,陡然厚重了一层!
一开始,拔离速还以为自己是看差了,但他一面默不作声,一面在马上速速点验,却愕然发现,宋军大阵真的是变厚了……现在很多地方已经有了五列,甚至局部地方已经有了明显的六列!
不过,当拔离速看到宋军的这条铁龙因为行军过程不可避免的变得弯曲后,还是释然了下来……这应该是阵型弯曲导致的叠加,怪不得宋军要用这么薄弱的阵列,应该是预见到了这种场景,然后还是想确保遮盖住尽量宽战线导致的。
但是很快,随着拔离速看见前方宋军甲墙斧林接触到一个尚在交战的局部战团后,却终于无法自欺欺人了。
因为他亲眼看到,那个战团里的宋军被那条铁龙给吸收合并了。
“稳住,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