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不以为然,都没让臣入大名府,直接在濮阳便将臣打发了,臣惭愧,有辱使命。”嘴上说着惭愧,但拱手立在靶场的虞允文却面色红润,颇显兴奋。
这是当然的,本来就没人指望能把叛将真要过来,金人除非是疯了才会交人,只是去示威罢了。所以‘有辱使命’的虞允文实际上不可能真的‘有辱使命’……他活着回来,便是一场成功的出使。
“意料之中。”赵官家当然也不在意。
而就当赵官家放下热巾,准备继续好言称赞一番,鼓励一下对方时,这位新科进士却是一刻都忍不住,顺势接口:“官家,金人大意,臣窥的机密军情!”
赵玖愕然之余,不禁就在靶场扶弓肃然而立:“说来。”
“臣在濮阳,未见金军船只,心中疑惑,存了心思,所以归来之时,却是以晕船为名,恳请那随行遣送臣的金军谋克尽量让臣从上游渡口渡河……臣随他至濮阳以西二十里,黄河北道故道口小吴埽的时候方才登船,却是在小吴埽后见到无数内河船只!”虞允文激动一时。
埽,乃是秸秆编制起来裹着石头、木材的一种东西,左右有长绳,专门用来治河,一听名字便晓得,这地方跟黄河故道口太搭了。
而小吴埽后能聚集船只,很显然是黄河泛滥,冲入故道,小吴埽那里天然形成了一个有故堤做遮蔽的港口缘故。
当然了,赵官家文化水平低,也不知道这个‘sao’是哪个字,但这不耽搁他从对方言语中大略猜到对方意思,知道什么地方有金军大批船只这个本意。
“确系是机密军情,你是说金军此法终究还会大规模南下来攻?”稍作思索,赵官家面色不变,继续询问。
虞允文怔了一怔,却是略显茫然,连连摇头:“臣非是此意……官家,之前金军掌控黄河两岸,黄河船只尽数为金军所揽,本该存有如此多渡船的。”
“那你何意?”赵玖听到这里,也是疑惑……他还是放不下金人来攻这个问题。
“官家,臣的意思是……何不先下手为强,一把火烧了小吴埽?”虞允文回过神来,继续了他那张跃跃欲试之态。
赵官家也随着这句话回过神来,继而怦然心动……说的对啊,与其在这里猜金人来不来,何时来,为什么不先一把火烧了对方船,主动掌握黄河中游的控制权呢?
正所谓,寇不来,我可往!
一念至此,赵玖忽然回头看向杨沂中:“朕记得李宝本是黄河水上豪杰出身?”
“正是。”
“唤他来。”
杨沂中一言不发,即刻离去,仅仅半刻钟后,他便带着有些茫然的李宝到来。而赵官家也让虞允文将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
“如何?”赵玖面露期待。
“俺也不瞒官家,此时绝难!”李宝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相对。
“为何?”赵玖一时不解。“金人应该不善水战,而且朕在东京存了许多火药包,不乏引火之物……”
李宝还是摇头:“官家……俺河里海中都去过,要俺说,水上之战固然要比汉子的水性、经验,但归根到底还是得比船,大船胜小船,船多胜船少……火药包是好东西,但没有船又如何能去偷袭小吴埽?而且小吴埽那地方臣也知道,依着臣此时来想,若要攻下来,必然要大船,因为只有大船才能在上面安装官家在南阳整饬的那种小抛石机,发射火药包,才能隔着埽堤射入港内,还要有小船决死冲入港中交战,防止敌船散开躲避。”
赵玖一时冷静了下来……他才想起来,刚刚虞允文还说,靖康之后、建炎之处,金人渐渐把控黄河河道,黄河渡船大多为金人控制。
而既然金人控制了大多数渡船,那反过来说,宋军便没有多少船了。
“而且,有船也不行,还得有好水手……照这个高个子进士的说法,小吴埽那里大小渡船都不下成百数千的,臣这里却只有一两千个水上好手,没船没人,拿什么去小吴埽偷袭?”
赵玖愈发冷静了下来。
而正当这位官家准备放弃之时,忽然间他眼角瞥见那‘高个子进士’似乎又在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