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出发就挺冷了,等到京城,寒意更甚,衣裳铺盖自不必说,车篷也得换成冬日的皮毛厚实的,不然出门就冻透了。
至于去了京城的住处么,秦兄若想去寻他师门,便去;若不想,齐家也有开在那里贩卖羊肉、皮毛的铺面,自然少不了自家人住的屋子。
最近几个月,秦放鹤也算县衙的名人了,那门子一看他,脸上登时笑出花来,亲自下阶相迎,上半截身子都用力弯下去,“原来是秦解元,您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小的好去接。”
您老……
虽晓得是敬称,可看着对方那满面褶子,秦放鹤还是不大适应,“事情有些多,不及安排,对了,周大人可在?”
“在呢在呢!”那门子先打发人去报信儿,自己则径直越过门房,亲自引秦放鹤往二院而去。
这便是身份不同的好处了。
若在以前,哪怕衙门上下的人皆知县太爷看重小秦相公,可终究只是小小秀才,来了也需先在门房内等候。
如今他是举人老爷,乃是半副官身,自然可以入内等候。
还没到外书房,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内里伺候的来,“大人说了,请秦相公直接进去呢。”
昔日是“叫”,如今是“请”,各中微妙之处,实在有趣。
才进去,就见周县令拿着热手巾擦手,估计方才正在写东西,随意且亲昵地示意他随便坐。
“才回来,也不好好歇几天,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昨儿翠苗那边一放鞭,恨不得半座城的人都知道秦解元回来了,他自然也不例外。
秦放鹤说了自己即将外出游学的事,“虽未曾在外说,然大人对晚生照拂提携之恩,永世难忘,终究要亲自来拜会一番,方能解晚生忧思不舍。”
意思是,不用担心我来日身份变化,你我之间的交情不会变,一直以来您对我的照顾,我也记在心上。
所以就很舍不得,哪怕昨天刚到,累得要死,也还是第一时间跑来拜您啦!
连孔家都没去哦!
相较老谋深算的方云笙,其实秦放鹤更喜欢跟周县令打交道,因为此人行事更简单直白一点,或者说城府没有方云笙深——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在县令的位置上缩着。
况且现官不如现管,方云笙品级虽高,却不在章县地界上,倘或白云村或县学有难,一时怕也顾不上。
怕自己看中的人过得不好,更怕他过得太好,此乃人之常情……
看着依旧年少的秦放鹤,周县令要说心中不别扭,那是假的。
这才多久?他竟就成了解元!我这么大的时候干嘛来着?
又是汪扶风的弟子,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反观自己,年纪几乎是对方的三四倍,虽接到圣旨说年底进京述职,可到底有没有缺,什么时候能谋到?一个月,一年
,
还是五年十年?都是未知。
纵然方云笙有过承诺,
究竟没落在纸面上,况且二人之前并无瓜葛,既非姻亲,也无师承,终究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