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就出门去找晓阳,准备出发去安平,毕竟那一地的线和图纸,还需要尽快想办法。
走廊里没有看到人,正打算去楼下,楼梯口的拐角处,就听到了阿姨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有些严厉,虽然隔了拐角,但也听得真切。
阿姨说,情况已经清楚了,你怎么能当众抱怨朝阳,还敢拿棍子,朝阳到这一步和你到这一步能一样吗?他当兵的时候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以身许国除了父母了无牵挂。现在他有了你,他有了你们这个小家,你的生长环境决定了可以任性一些,但是朝阳能和上级当众翻脸吗?一万多的货加上秀霞肚子里的孩子,你说你心痛,谁不心痛,你爸昨天痛得眼圈都红了。心痛就能失去理智,心痛就能当众痛哭流涕,心痛就不分青红皂白了,朝阳不比我们心痛,你要安慰他,鼓励他。多大个事,不掉脑袋不要命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知道了没有?这次住院我估算花费不少,秀霞刚盖了房,手头不宽裕,这是200块钱,你想办法给秀霞,你们住得近,把家里人后勤搞好。
听到这里,我抹了一把脸,实在不想让阿姨看到,就去了厕所。
晓阳和阿姨回来,我们告了别,就和晓阳去了安平。这几年变化大,以前摩托车算是个稀罕物,但是现在大街上越来越多,马路上的自行车也越来越新。
路上的时候,晓阳看着我说:“朝阳,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昨天那么多人,还当着面骂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看了看晓阳,一脸的真诚。我也郑重地说道:“晓阳,换作我是你,也会一样,这么多的线包,这么多的图纸糟蹋了,心痛呀。”
晓阳给我整理了头发:“说道,朝阳,你看你,这胡子拉碴的,回去之后,好好洗洗再上班,既然刘副县长来处理,问题不大,刘副县长管的是工业经济,又不管监察,看来是给你们善后的。”晓阳笑了笑又说道:我看这事也不全是坏事,起码你让媳妇知道了,这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劳民伤财,我回去给杜书记说,让他给老张送个奖状,上面就写什么那?上面就写干啥啥不行,求雨第一名。
我一脸惊愕,她笑得天真无邪。
等到了安平,我已经迟到,吴姐见我进门,说道:“李大乡长,张书记说你要来了先去找他”。
到了办公室,我喊了声张叔,就坐到了长条凳子上。张叔起身关上了门,就坐在了我旁边的长条凳上。张叔没有戴眼镜,我看张叔的眼镜在桌子上,就起身给张叔拿了眼镜,我知道,这个时候拿的张叔,手里需要搓他的眼镜片子。
张叔拿着眼镜,一脸疑惑地问我,你咋知道我要找眼镜?我想了想说道,张叔,我说怕你离了眼镜看不清楚。
张叔沉默了一会,搓着眼镜片子说:这有的人,不戴眼镜也看得清,有的人戴了眼镜也看不清,你说我这还没给县里汇报,县委办的崔主任,县府办的老马,一大早就都打来电话,崔主任说事情必须在安平解决,老马说团结一致向前看,刘副县长下午听我们解决问题的思路汇报。张叔戴上了眼镜,语重心长地说道,朝阳,你张叔年龄大了,看不懂了,你们呀,要尽快成长起来,这担子太重了,我们老骨头快扛不动了。十点钟,咱们在这开碰头会,你想想,这事该咋办。
昨夜的雨地上还没有干,映衬出天空之上的朵朵白云,这大院的柳树不知道是哪一年栽种,嫩绿的柳叶铺满枝头。窗外的电线杆上站了一排排家燕,屋檐下的燕子窝里勤劳的燕子已开始重铺春泥。难道刘副县长能给我们带来一万多块钱,让我们重新购置原料,想了想有可能,毕竟一万多对乡里是大钱,对县里来讲算是小钱,但是又不太可能,县里没有义务为乡里买这个单。
十点钟的时候,王副书记和其他几位乡领导都早早到了,我搬着自己的凳子也来到了张书记的办公室。吴乡长端着自己那写着北京二字的陶瓷杯进来了,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张书记看了看大家说:“今天这个会,我们不讨论责任和问题,就说怎么善后,这地毯推广还搞不搞,大家发表意见。”张书记说完,大家把目光全部看向了我,毕竟上次开会定的规矩,从我开始。
我想起了邓叔叔和阿姨早上说的话,看了看张书记,合上了笔记本,说道:“我觉得咱这地毯推广,不仅要继续搞,而且要搞大搞好。这第一,事实已经证明,咱们搞地毯技术的推广路是对的,群众是支持的,认可的,三赢的局面是能够实现的,昨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这第二,群众的热情很高,都找了场地,上了机器,咱这不搞了,群众会怎么想,咱们怎么交代。这第三,线包和图纸的问题,我们能不能想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先把条件成熟的村搞起来,增加咱们群众的信心。”。
大家听完之后,也算认可了我的说法,昨天的事情实属意外,张书记说道:“既然大家统一了思想,那就是怎么干的问题了。那老杨,你先介绍下损失情况。”
杨厂长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次咱们损失惨重,116份图纸全部浸水报废,这线包除了下小雨的时候抢进教室的40多包可以再用,其他也已经全部泡水,总体损失在7000块钱左右。我们已经邀请了县纺织公司的专家,到了之后就到乡中,看这线包是否有办法再用”。
杨厂长介绍完,张书记看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说道:“我看做两手准备,一是线包可以再继续使用,这样损失最小,再买图纸费用不高,我看就由乡里出钱。二是如果线包全部报废,这就相当于损失了7000多。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乡里拿不出来,我看这个大头就要计生办顶起来,剩下的我们去粮所解决一部分,解决不完,吴乡长,你想办法,让财政顶上。
吴乡长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计生办和粮所能解决个五千多,财政挤一挤还是有办法。”
临近中午,县纺织公司的两位专家来到了乡中,乡里的张书记、吴乡长、老杨和我陪着去了现场,乡中已经开学,学生们围着这些水淋淋湿漉漉的线包,学校的校长见张书记来了,也陪着。校长把学生们赶进了教室。
专家一大一小,两人都戴着眼镜,只见年龄稍大的专家用手摸了摸,又拿起了地上的线闻了闻味道。这年龄小的专家则取出了一把小剪刀,剪了一段。年龄大的专家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两人用火机点了,又是闻了闻味道,这线燃烧过后,专家又用手将这灰搓了搓。
我们几人看得着急,谁也不敢打断,又不敢问什么。等两位专家把煤油打火机收了起来,两人起身,年龄稍大的专家说,这线没有褪色,串色,这流出来的水也没有染色,说明这线的染织技术不错。我们看了,这线没问题,你们送到我们纺织厂,我们重新固色,把打结的理顺,就可以继续使用。”
吴乡长一下舒了一口气,说道,太好了,那这样就算只损失了图纸,那费用就不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