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声音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官兵面前,只等人走了之后小声说一说,极快的散入夜里,了无痕迹。
城里的客栈今夜也都遭了秧,掌柜的并着伙计,连同楼上的客人都被一户户拉出来盘查。若是看起来家境富裕的,更是盘问的仔细,屋子里搜得连只苍蝇都不放过。
禾晏坐在床边,灯已经熄了,只有一点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眼下已经夜深,肖珏和飞奴居然还没回来,她心想,这两人该不会是不回来了?就如同那些家贫养不起多余子女的人家一般,带着小儿子去人流密集的街上,骗孩子说去买糖,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就将骨肉遗弃在路边。
肖珏这是把她遗弃了?那她也实在太可怜了吧!身上只有这么一点银子,客栈的房钱明日还要结付,还要吃饭,还要回凉州卫所,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要真是如此,明日她就去把隔壁那把晚香琴卖了。禾晏胡思乱想着,这人到底还回不回来,若不回来,今夜她和陶陶刚好一人一间房,也不浪费。
正想着,同样坐在塌边的陶陶小声道:“你不会逃跑吧?”
“啊?”
禾晏诧异。
“他们说,孙凌在凉州很有势力,人人惧怕孙家权势。我之前,同许多人求救过,那些人一听到是孙凌,没有一个人敢帮忙的。”
陶陶说到此处,神情愤愤。她当时流落万花阁,也并不是一开始就遭人算计的。路上挣扎不已,循着机会就求救。她找了许多人,有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壮士,也有瞧着满口礼义廉耻的书生。有年长能做她爹的富商,也有背着刀四处游历的侠客。她尽量找那些看起来有能力能解救她出去的人,可他们听到是孙凌要的人时,便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开。纵然她许诺千金,抛出自己的身份,也没一个人搭理她。
到最后,陶陶自己也绝望了。那张纸条丢出去的时候,她都没想过会有明日。只想着真见了孙凌,就与他同归于尽。谁知道最后一刻,有人冲了出来。
她侧头去看身侧的人,少年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奇怪,这样看起来羸弱年少的人,竟也会让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许是她面上一直柔和的笑意,或者是她清朗丝毫不见尘埃的眼睛。
陶陶莫名的很相信这人,却又有些担忧。她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你还知道这个?”
禾晏笑了,“其实,我也是地头蛇,我很厉害的。”
陶陶见她神情轻松,也跟着放松了一点,她看着禾晏,忍不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她问:“孙家人如此跋扈,你不是凉州人,亦不知救了我会招来什么样的麻烦。他们都不敢出手,为什么你会救我呢?”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禾晏侧头,见小姑娘双眼红红的看着她,又好奇又期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因为你是女子啊。”
她在心里默默道:“而我也是女子。”
……
嘈杂声围堵了整个客栈。
夜被火光映的通红,客栈上上下下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官差给叫醒,一一站在门口盘问。
孙凌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楼上最后一间房,道:“那间房呢?怎么不开门?”
掌柜的颤巍巍的去敲房门:“小公子,小公子?”
半晌,有人拖拖沓沓的来开门,是个秀气的少年,穿着里衣,睡眼惺忪的道:“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话音未落,官兵们就进去搜查。屋里还有一个书童,正忙着给少年披衣服:“少爷,别着了凉。”
官兵们进去搜寻一番,未果,很快出来,对孙凌摇了摇头。
孙凌看向面前的少年,这少年年纪不大,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他的书童正忙着给他穿靴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
禾晏蹙眉,“一声招呼都不打。”
“打招呼?”
孙凌冷笑一声,“笑话,凉州城还没有需要我孙凌打招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