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顶庄厚德几句,可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扈会长身上,寻思这事怎么跟他开口,怎么不让一场势必要燃烧的大火烧得小一些,甚至能够不烧起来……
他虽然不是“一把手”,可考虑的全是“一把手”的事。他明知道这样很劳碌,吃力不讨好,但天性如此,又有什么办法?等庄厚德讲完,他的主意也有了。
他向庄厚德预判了扈会长接到女儿死讯后的几种反应:
一是带部下向庄厚德要人。
二是带部下直闯县衙,向县长讨要公道。
三是兴师动众将“忆秦娥”酒店团团包围,迫令交出凶手。甚至有可能直接踢开禁闭室提人,或者当场击毙仇人。
四是从医院运尸,然后陈尸于县衙或省政府门前讨要说法。
这几种可能性,性质和影响从小到大排列,但哪一种都不好,哪一种都是官方被动。
他觉得,当务之急是要争取化被动为主动,即刻安排袁县长带队,庄团长等人参加,备上厚礼,代表省政府、保密局、省保安司令部、县政府、县保安团,就发生血案一事,火速赶往扈家赔礼道歉,争取得到家属的原谅。
下一步,再商量对凶手的制裁办法。原则上是要押解前往省警察厅或省保安司令部,等候上级发落。
庄厚德听后,喜形于色,赞叹道:“秦团不愧是战区参谋出身啊,决策快,点子准。那好,你我这就去县衙走一趟,估计这会儿袁县长已经成了热窝上的蚂蚁啦,嘿嘿!”
秦时月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出了命案,事关重大,但这直接责任是在县政府的啊,第一责任人是袁楚才,不是庄厚德。难怪事到临头,团长还在悠哉游哉地抽雪茄谈沉香呢——隔岸观火,不急,也许还幸灾乐祸呢。
如此,估计这庄厚德平时与那袁楚才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所以庄厚德巴不得看上一场好戏。哪像他秦时月一样,老是急人所急,急别人之不急,把公家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在考虑的。唉,真是人心隔肚皮,心心不一样。时月想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刚商量完,想动身,庄厚德桌上的电话响了。秦时月说:“团长,会不会是扈春生的电话?”
庄厚德接起,朝秦时月直伸大拇指,点点头,然后示意他坐下,清了清嗓子,在电话中一叠声地说:“扈会长啊,刚才正在念叨您老人家呢……记挂宝贝女儿了吧……哦,好的,好的……您安心在家,别急,别急……好的,我们马上过来,马上!您稍等。”
搁下电话,庄厚德对秦时月说:“你真神了,幸亏我们已经商定,要不就被打个措手不及啊!老会长说他心里别别跳,不放心女儿,让我们尽量护送他女儿回家……可见,这亲人之间,特别是父女、母子之间啊,是有感应的……咱们快走吧。”
秦时月说:“好的,只是您得马上打电话给袁县长,建议他立即让财政局准备好1000块大洋,火速送到县政府大门口。10分钟后,我们在那里汇合出发。”
约莫半小时后,众人在袁县长的带领下,来到扈府院子。院墙内,绣球花开得正旺。围墙边贴地的绿叶丛中,还开有不少一带洁白的栀子花,将庭院装扮得分外素洁。
时月心想,啊呀,这花,怎么跟宅子少主人的事,会如此相合?难道花也解人么?
一名七十挂零的老者迎了出来,一边与各位官长握手,一边听着庄厚德的引荐,还用眼睛扫视着人群。
秦时月觉得这名老者虽然瘦劲,但颇有风骨,特别是那一对眼睛,鹰隼一样的,很亮,打量人时,眼光会像刀片一样在你脸上刮过。
秦时月想,他显然是在寻找扈小芹呢,这戏,看袁楚才怎么唱了。
扈春生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落座。
他背后的墙壁上,是一幅猛虎啸山图。只是不是凶猛的下山猛虎,而是一只立于崖边昂首对月的侧身老虎。
两边对联写的是:虎步无声威百兽,兴来长啸震山川。
扈春生请客人一一入座后,转身让侍女上茶。这时,却见袁楚才“扑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下了,“啪!啪!”很响地打了自己两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