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长得像阮姨娘,侯爷的几房妾室皆跟侯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阮姨娘的眼睛更是和侯夫人的像极了。
世子爷长得肖似夭折的大少爷,侯爷便将世子爷送去兰雪堂寄养在侯夫人的名下,这不是将世子爷当作大少爷的替身又是什么?
府里人人都道世子爷是个有福气的,旁的庶子哪有像他这般养在嫡母房里来得尊贵,可又有谁能体会世子爷做替身的苦楚。
“老奴何尝不知您这些年来的隐忍和蛰伏,您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为自己争口气,不用再受他人的摆布,阮姨娘若泉下有知,能为您感到骄傲吗?老奴不知太夫人为何要给少夫人送来避子汤,老奴只知道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夫人诞下孩子,毁了您的前程!”
若非跟太夫人抱有相同的意图,她便是冒着得罪太夫人、被太夫人发卖赶出侯府的风险,也断不会听凭太夫人把手伸到听雨居。
裴源行看着姚嬷嬷,冷峻的面容一片阴翳:“我娘亲并非出身名门,我也只是个妾室生的庶子,可你该明白,我若是有能耐,即便在任何人眼里我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庶子,我也能替我自己挣个好前程!
“你说我该娶个高门贵女,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一步登天,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个中庸无能的,莫说有没有妻子娘家这座靠山了,即便我贵为嫡子,我也只能守着份家产坐吃山空!”
姚嬷嬷一时无言。
她是亲眼看着裴源行长大成人的——
他跟阮姨娘相依为命时受的苦;
阮姨娘逝世后他在侯夫人房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人眼色过日子;
府里另外几个姨娘因嫉恨他,在背后对他使的绊子;
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打了场胜仗归来,才开始在圣上露脸,侯爷才待他另眼相看些。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些年来他过得有多不易。
他应娶个品行高洁、温柔敦厚的妻子相伴相随,帮他管理后院,扶持他登上高位,而不是娶一个攀高结贵的商户女。
“我当初的确是不情不愿地娶了初儿,可她既然已是我的妻子,我便尽力护她周全。我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也护不了,尽想着依靠岳丈家的势力一步登天,那我又算什么男人,又有何颜面谈什么前程!”
裴源行眉宇间透着沉稳和坚定。
姚嬷嬷突然觉得眼前变得明亮起来。
是她老了,脑子糊涂了,她该相信行哥儿的,不该帮着太夫人对少夫人下手。
姚嬷嬷的神情变化尽数落入裴源行的眼中。
她觉着懊悔,可那又如何,听雨居已经容不下她这样的人了。
今日是看着太夫人给云初端来避子汤却佯装不知,那么明日呢,她是否又会为了旁的缘故加害云初?
她是下人,她违抗不了太夫人,这些他并非不明白,可她却不该瞒着他此事!
前世,姚嬷嬷是否也任由那一碗碗避子汤被人送进了听雨居,而他自己,竟也是个眼瞎的。
姚嬷嬷低眉顺眼地垂手跪在案桌前,忽而瞧见一双云纹皂角靴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姚嬷嬷,你服侍我这么多年,你该清楚我的脾气,我最恨的便是算计我、在我背后捅我刀的人!”
“求世子爷责罚。”
裴源行向她投去凌厉的一瞥,果决道,“念在你曾经救过我娘亲,又尽心服侍我多年的情分上,我不会发卖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另,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将你的东西收拾干净,三日后,我不想再在侯府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