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间,她能察觉到榻边坐着个人。
不必睁开眼睛去瞧,就能闻到那人身上独有的墨竹香味,丝丝入怀,莫名地会让人想起成片成片的苍翠锦竹。
她想,薛怀上辈子应该是只竹子精。
脾性像竹,身上也萦绕着淡淡竹香。
装晕也是门学问。
其间瑛瑛还经历了内急、口渴、肚饿的窘境,甚至于散乱的发丝都纷乱地黏在了她右侧的脸颊上。
细细密密的痒意折磨的瑛瑛苦不堪言。
可身侧端坐着的那人自始至终却连屁股都不曾挪动一下,彷如一块百炼成钢的巨石,忍心耐心好到了极点。
薛怀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做什么?
如今已到晚膳时分,他也该去松柏院用晚膳了才是。
瑛瑛不知晓此刻薛怀心间泛起了多少圈惘然又热切的涟漪。
从前他以为只有治水为民的古籍古册才能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也只有将光阴耗费在这些书籍上方能无愧于他的本心。
可坐在瑛瑛榻边的这一个时辰里,薛怀并不觉得无聊困乏,反而是盯她盯得入了神。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般专注地打量自己的妻。
瑛瑛的睡眼如绽放在河池里的素净白莲一般,晶莹剔透中又漾着几分娇艳的粉韵,巴掌大的小脸总是与他记忆里的雪兔儿重叠在一起。
他其实极为喜欢那只雪兔儿,只是已逝的祖父说君子不可玩物丧志,他才忍痛将兔儿送给了五妹妹。
五妹妹粗心大意,养了十日便让雪兔儿害病而亡。
自那以后,薛怀便再也不在人前袒露自己的喜好。
前来给瑛瑛诊脉的太医嘱咐奴仆们要为瑛瑛通风散气,罗汉榻旁的支摘窗便开了个笔挺,凉风吹进屋内,拂起瑛瑛鬓边的碎发。
碎发蹁跹飞舞,最后落到了瑛瑛的鼻尖。
瑛瑛也是忍到了极致,正欲睁开眼装作敢醒来的模样与薛怀说话时。
几根薄凉的玉指却覆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柔柔地替她捋平了作乱的碎发。
而后,瑛瑛便听得薛怀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响起:
“带她去江南也不是难事,我多留意些,护住她的安危便不会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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