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顺的,沉默的,只要不反抗,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做成许多事。
但他为什么没做呢?
惨淡得毫无颜色的脸,覆着一层寒霜一样。方彦甚至感到这张脸对他而言已经陌生了,和他惦念的那个不同了。而这样的变化,就是送走陈清煜之后,短短的半个多月里的事。
她好像突然就暗淡了。不同了,是从很高处跌落下来那样,粉身碎骨的倒着。
然而陈嘉沐脸上没有一点怒气。
她伸手去摸方彦手臂,由手肘向下,慢慢捋下来,神情淡漠的,隐隐透出一点鼓励。
“方彦,你要是一直不会长大就好了。你之前跪在这里,和现在跪在这里,一点都不一样。”
“没必要演给我看。人变了,一举一动自然也要变,二十岁的人不会和十二岁时一样行动,就像你现在。”
陈嘉沐深深吸了一口气,凑近了,轻声道:“其实你有一点恨我吧。之前不恨,估计现在也要恨了。你恨我是御膳房的一道餐点,任何王公贵族来了都能尝尝看。你做奴才的时候,想吃吃不到,馋的昼思夜想,偷吃了一点,惊为天人,立志终有一天要能自由地品尝御膳房的东西。现在呢,你爬上来了,发现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道小菜,甚至连下贱的丫鬟太监都能随口尝了,你还会爱吃吗?”
“你是爱我吗?是爱一道菜吗?你喜欢的是做奴才的时候偶然吃到的那一点,是禁忌,是身份的差距,但你再做不回奴才了。”
“怎么才能让一道普通的菜变好吃呢?只要在别人眼里好吃就行了,你想要其他人都变成当年的你,变成那个只能眼馋,只能偸尝一点点的奴才,甚至比奴才还不如的东西。这样,在别人眼里,我就是永远不变的一道佳肴,而你在品尝时也能沾沾自喜,也能骄傲放纵地给别人看。给当年的你看。”
“你是这样想的吗?”
她一仰头,方彦就吻到她嘴唇上,狠狠地咬上去。
还是一样的柔软。
他的眼睛,一刻不移地洗涮陈嘉沐的脸,凸出骨头的肩,这大片大片的皮肉的白色像雪一样刺痛他的眼珠,好像掉下来的眼泪能成为一道媒介,由着目光聚集处给陈嘉沐里外冲淋一遍。
“公主身边的人,哪个不是这样想的?”
方彦的声音干涩低沉,他沉重地咳一声,喉头有铁锈味。
陈嘉沐还想说什么,但被方彦用嘴堵住了。
方彦撑在陈嘉沐身边的胳膊颤抖起来,他像一块覆着柔软皮革的石板,从口舌侧飞速地开裂,随时要坠下来一般,痛苦道:“不要说了,公主,奴才知错了。”
面前的,身底下的陈嘉沐,和往常的太不一样了。简直是一把比弦月更锋利的刀,不必用月光引得人思绪万千了,只是很轻柔的抚摸,就能把人的所有念头从皮子底下抽剥出来一样。
是什么把她磨得这样锋利的,把他剖解成没了皮的通红的老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