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湛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他一来远山长就感觉到了,远山长转身,隔着一段距离和徐存湛对视。
此时正是后半夜,月色朦胧,烛火飘摇。在昏暗光线中,远山长面上掠过一丝恍惚;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恍惚神色,一如既往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见我了呢——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徐存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太原城是怎么回事?”
远山长抚了抚衣袖,往外走,道:“去外面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他朝徐存湛走过去。徐存湛目光越过远山长肩膀,往他身后看,那些牌位面前的香火鼎里燃着新香。
这说明在他没来之前,远山长正在祭拜什么人。
不过香火鼎上牌位众多,徐存湛匆匆一眼也很难知道远山长在祭拜谁。他对这个问题也不甚关心,所以很快便收回视线,远山长将殿门合上,带着徐存湛去了一边的庭院,找了个亭子,两人在亭内相对而坐。
远山长抬手拂袖,一套茶具出现在桌子上。
知道徐存湛不喝茶,远山长就只给自己泡了茶,趁着滚水洗茶具的功夫,远山长开口:“之前有外门弟子在太原发现了些许魔族的蛛丝马迹。”
“他们刚将此事上报,尚未来得及等到我们这边的指示,便被你叫去了鹞城,接手调查鲛人族和鹞城城主的关系。紧接着这批外门弟子又一路运气极好,有惊无险的调查到了不夜城——中间只折损了一个弟子,其他人居然毫发无损。”
徐存湛安静听着,并不插嘴。
远山长:“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不夜城的事情是你处理的。当时我忙着安置莲鹤,只派了几个内门弟子去不夜城善后;待处理完莲鹤后,再回头细究这件事情,很快就发现了纰漏。”
“那批外门弟子在太原发现魔族踪迹的事情,确实上报了,但消息没有传回来。”
徐存湛脸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但并不是诧异,而是略带嘲讽的幸灾乐祸。
他道:“所以是我们内部出现了魔族的走狗?”
远山长没好气的瞪着他:“你就不能先想一下别的可能性?别老是第一反应就怀疑我们内部!”
徐存湛嗤笑,不语,微微抬着下颚,满脸都是‘听见了但我不想听’的表情。
远山长头痛,放下茶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我怀疑是俗察司。”
“你也知道,那批外门弟子若是得到了魔族的消息,为了保险起见,必然会先通知俗察司。俗察司作为最重要的信息中转渠道,若是他们有心阻拦,消息传不到暮白山也很正常。”
“俗察司成分复杂,先不论各大门派之间的小摩擦,在引入一些半妖半魔之后,内部情况更加分裂了起来。”
徐存湛仍旧是毫不客气的说话:“都说了不要雇佣那些杂种。”
他骂人时脸上也仍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天然上翘的唇角,配合微微垂眼的姿态——固然是一张秀丽的好脸,但实在让人很想打他。
远山长无视了徐存湛那句不太好听的话,继续往下说:“当初如果不是你突然发现了鹞城鲛人族的祭台,只怕那批外门弟子会死在太原,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
徐存湛意领神会:“你的意思是,他们能一直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对幕后人来说还有价值。”
远山长点头:“我想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么为什么不将计就计,把后面的大鱼钓出来——”
他不再往下说,只是温吞将手中第一道茶倒了。但那个姿态已然把什么话都说了,徐存湛明白,只要大鱼出场,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自己上场了。
他是问罪人。
是结束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