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不知道他们?
李顺闻言并不敢接腔——内阁宰辅可不是他所能议论,给御史台知道了就地打死都没地喊冤。
弘德帝没得到回应也不以为意,自丢下手里的《易》,改看奏本。
待看到请旨嘉奖甘回斋的附议条陈,弘德帝又禁不住嘲笑道:“呵,现知道给甘回斋请功了。”
知道再这样打压下去,可就把甘回斋拱手给武官了——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武勋个人,手里有的是大小铺面。
先他们差的只是个结交谢家父子的途径而已。
涉及朝堂文武斗,李顺更不敢出声了。
设想一回天下士子从谢尚和武勋合开的甘回斋购买《四书文理纲要》的情景,弘德帝颇觉好笑,脸上情不自禁地就带出了笑意。
抬眼看到桌案边恨不能把头缩到胸腔子里去的李顺,弘德帝理智回炉,不觉叹了口气——自隋杨广感慨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帝国之后,历朝历代的帝王无不竭力推兴科举,文武分职。
及他高祖登基,更是一面用文官压制武官,一面于文官封爵做了严苛限制——总之,就是要从根源上杜绝世家门阀的崛起,以免分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事关皇权,弘德帝再一次审视面前的两份折子。
对于文望突然保举谢子安,弘德帝开初其实有些意外——毕竟文望这个人一直都颇知进退,懂分寸。
但转念,弘德帝便了然:过去十年,比起边境那些小打小闹的冲突,马掌才是不世之功——这是公。
文望年过花甲,必然想在致仕前为自己和部下坐实马掌这件奇功——这是私。
既然于功于私都有益,又适逢他五十亿万寿这个绝好请功机——文望不这么做,才叫奇怪。
文望是无可厚非了,只是朕这个帝王要不要准?
一样以公私论。
论公,以文望这封折子和内阁刚递进的附议条陈中列出的谢子安父子在军事后勤、民生、经济、制造、文化的功绩,想来即便是开朝太祖在世,也不能说不封——《晋书》云: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用不世之臣,必能立不世之功。殊勋绝世者亦有不世之赏。
但凡想做不世之君,就必然要给治下的不世之臣不世之赏,而朕大庆朝的不世之赏就是封爵了。
若朕只囿于陈规,坚持折子留中,一定不封,文望等人虽不至于有异议,但难保私心里不将马掌之功由“不世之功”认定为“不赏之功”——且可预见的,后人也将这么想、这么看。
这于朕的圣名可是有大妨碍?
嗯,《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先太祖定《大庆律》时可没见过马掌,也没见过标准件制作法、营养钵、《四书文理纲要》……
从私心讲——呵,天子无私事。
拿定主义,弘德帝吩咐:“铺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