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夔州诗,手法变化多端。
杜甫作为一位敢于探索、突破常规的诗人,到了晚年,由于见多识广,艺术纯熟,经验丰富,感受深刻,杜甫在诗歌创作上既能突破寻常法度,信手拈来,随意挥洒,又能裁剪得当,内涵丰富。
“晚年渐于诗律细”,是杜甫对其夔州律诗的客观总结。在沉郁风格的基调上,杜甫的创作又呈现多样化的风采:或雄浑,或悲壮,或奔放,或瑰丽,或质朴,或古简,或轻灵,无不达于胜境。
五律如《洞房》、《宿昔》、《能画》、《斗鸡》、《历历》、《洛阳》、《骊山》、《提封》八首和前举的《鹦鹉》等八首咏物诗,或因事咏史,或藉物寓言,莫不挥洒自如又不违格律,铅华洗尽却更见纯真。
五古大都写得汪洋恣肆。如《客堂》、《课伐木》、《种莴苣》、《雷》、《火》等,写得很散漫,在日常生活的描述中生活的真意。其中《八哀诗》,王嗣奭说:“此八公传也,而以韵记之,公乃创格。诗史非虚称矣。”
七古如《缚鸡行》、《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前苦寒行二首》、《后苦寒行二首》等,生活气息也很浓,诵之仿佛见老杜的身影。《古柏行》气势磅礴,《观公孙大娘弟子舞》抚事慷慨而词气纵横,皆臻老境却无颓丧之病,很是难得。
绝句更趋自由。如《三绝句》中“前年渝州杀刺史,今年开州杀刺史”、“闻道杀人汉水上,妇女多在官军中”,都写得极其自由而且口语程度很高,显示了杜甫老年时在艺术上不拘绳墨,挥洒自如之妙。
《壮游》《八哀诗》等开创了以诗立传的先河;《夔州歌十绝句》首创竹枝新体。
杜甫还创造了“俳谐体”,“口号”体。
俳谐,意谓如俳优(演员)那样诙谐。俳谐体,诗的一种体裁,内容多以游戏取笑为主。
《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诗曰:“异俗吁可怪,斯人难并居。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旧识能为态,新知已暗疏。治生且耕凿,只有不关渠”(其一),“西历青羌坂,南留白帝城。於菟侵客恨,粔籹作人情。瓦卜传神语,畲田费火耕。是非何处论?高枕笑浮生”(其二)。诙谐中,杜甫对夔州当时的风土习俗作了珍贵的记载。
诗如口号,信口唱出。如杜甫《存殁口号二首》、《西阁口号,呈元十一》、《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喜闻盗贼总退,口号五首》,或叙友情,或议国是,皆无拘无束。
为了表达自己真切感受和强烈感情,诗人创造了拗律这一体式。
《白帝城最高楼》结句:“杖藜叹世者谁子?泣血迸空回白头”,是律句又不是律句,让人觉得和谐中有不和谐,在不和谐中追求和谐,但诗人忧国忧民的炽烈感情由此却表达得淋漓尽致。意境极为奇崛沉郁。
《夔州歌十绝句·其一》诗曰:“中巴之东巴东山”,连用七个平声字,有助于气氛的渲染,给人以石破天惊的感觉。五律《暮雨题瀼西新赁草屋》首联“欲陈济世策,已老尚书郎”,“‘济世策’三字皆仄,‘尚书郎’三字皆平,乃更觉入律。”
《昼梦》诗曰:“二月饶睡昏昏然,不独夜短昼分眠”。出句“昏昏然”三平,对句“不独夜短昼”五仄。
《愁》诗曰:“江草日日唤愁生,巫峡泠泠非世情。盘窝鹭浴底心性,独树花发自分明。”
杜甫抑郁不平之气,多以拗体发之。杜甫的拗体,大多写于入夔以后,最意味深长的是,就在他于大历二年对自己的诗艺进行总结,于《遣闷戏呈路十九曹长》诗中道出“晚节渐于诗律细“之后,杜诗拗体倍增,浦起龙《读杜心解》统计,此后杜甫共七律35首,拗体有14首,竟占40%。”
寓居夔州后期,诗人处境艰难,凄苦不堪,年老体衰,患肺病及风痹症,左臂偏枯,右耳已聋,靠饮药维持生命。
杜甫的弟弟杜观曾从京城长安来到夔州,兄弟二人在多年战乱后异乡相逢,自然是既悲且喜,百感交集,说不尽的往事,道不完的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