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翘了翘嘴角,没等弯出一个笑容,随即又慢慢抿直,直到再也寻不到一丝笑意,他可不光带了礼物,还带回了一位姿容秀丽的美人,那也是给她的不成。
眼瞅着姑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微云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心里暗暗纳闷,顾不上替姑爷说好话,赶紧给递了张手帕过去,可别把这件也扯坏了。
萧时善拧着帕子,心神稍敛,带着汤水去外书房探病。
夫妻分别了大半年,本该是久别胜新婚,可是李澈昨个回府,竟然连她的屋门都迈进一步,派人送了东西就没影了,说是在玉照堂那边歇下了。昨日在荣安堂,老太太心疼他这个长房长孙路途辛苦,特地让他早点回去歇着,萧时善跟着他往回走,心不在焉地想着妯娌间的几句打趣,没等她做好准备,忽然见他停下脚步,留下个只言片语就转身离去。
好了,这下不用萧时善纠结个什么劲儿了,李澈已经替她做好了选择。萧时善盯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心想,他就这么累,累到连应付她的力气也没有了?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她看他好得很。还有他带回的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听说是他英雄救美了,欺负她没看过话本子不成,他都英雄救美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美人以身相许了。
几件事堆在一块,着实让萧时善憋了一股子气,他不来看她,她也不稀罕去寻他,只是过几日就是安庆侯府老夫人的寿辰,李澈不在京里还好说,他既然回来了,自然要与她一起去安庆侯府给祖母祝寿,总得让她体体面面地回府才是。
一年前萧时善嫁入卫国公府让不少人大吃一惊。卫国公府圣眷正隆,家中子弟也都是人材出众,更不要说曾跟随卫国公在边关历练过的长子李澈,每每出现在众人面前,都叫人眼前一亮,京里的夫人们早就惦记上了这个香饽饽,但僧多肉少,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伸手够一够的。
正当大家伙儿牟足了劲去争抢时,突然被人横插一杠子给截胡了,还是让安庆侯府那家破落户给得手了,让众人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再往细里问问,得知定下的姑娘是安庆侯府三老爷的嫡女,这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人物?便是京中最擅长交际的妇人也在脑子拨拉一会儿才勉强对应上人。
安庆侯府大房和三房是嫡出,其他几房则是庶出,三老爷萧瑞良在礼部任主事,熬了多年才往上抬了一级,成了从五品的员外郎。仕途不如意,孩子却没少生,加上妾室所出的孩子,共是两儿三女,时善的生母因难产去世,萧瑞良又娶了继室陈氏,爹不疼娘不爱,自然没人替她筹谋亲事。
这桩人人艳羡的好亲事能落到她的头上,那是她会为自个儿打算,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算真的掉馅饼了,也得眼疾手快才能接到不是。
然而在外人眼里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么,还是直直地往她头上砸的架势,谁听了这门亲事不得诧异一下,诧异过后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这里头是否另有隐情,若不然怎么会让安庆侯府捡了这个大便宜。有好事者暗地里打听,却没探出什么消息,倒是去参加婚宴回来的女眷们传出这位萧家的五姑娘模样生得极好,众人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年少慕艾,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萧时善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挥开闷热的暑气,顶着头顶炙热的烈阳,不用别人夸赞,她也觉得自个儿很是贤惠。
在这种闷热天气里,谁家夫人能像她这般不辞辛苦地去给夫君送汤水,若是让她那位严厉挑剔的婆婆见了,少不得也得赞她一句体贴懂事。
可惜她如此贤惠懂事却在李澈的玉照堂外碰了个软钉子。
远远地瞧见有人过来,守门的小厮愣了愣,回神后立马恭敬地迎了过来,“少奶奶来得不巧,公子往园子里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萧时善有点扫兴,纤细的手指勾着扇穗,折腾好几个时辰,还扯坏了一件衣裳,就这样无功而返实在有些不甘心,左右出来一趟,不妨绕个路往西园里转转。
园子里花木扶疏,叠山绕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步一景,步移景异。从通廊下走过,既能遮挡住日头,又能赏得了景致,便是游个园子也能瞧出世家大族的底蕴。
一进西园便清凉了许多,但这会儿萧时善可不是来游园的,西园大得很,漫无目的地乱逛非得把腿走断了,思索了一会儿,她打算往凌风阁碰碰运气,那处是府内藏书之所,又临水而建,凉风习习,是个幽静的好去处。
行至凌风阁,萧时善一眼就瞧见了廊檐下的六安。
在对方瞧见之前,六安早就眼尖地看到主仆三人往凌风阁这边走来,他们那位少奶奶穿着一袭云雾绡做的曳地长裙,这衣裙剪裁别致,与寻常的款式有些不同,裙子的腰身较高,腰间以环佩丝绦相系,束出一截纤细腰肢,衣袖放宽了些,分外轻盈飘逸,水面的风吹过层层薄纱,似要乘风而去。
萧时善扇了扇风,可算找到人了。
一路走来,脚都疼了,穿着这种软底鞋走不了太长的路,这会儿她的脚底又酸又疼,心里有点烦躁,见自家夫婿竟然跟闯关似的,上哪儿说理去。
敛着裙裾走上台阶,萧时善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往南窗边看去。
李澈合上书,抬眸朝她看来。
眉目清隽,鼻梁高挺,单论五官自是无可挑剔,又兼之神清骨秀,风神高迈的气韵,当真是恍若神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