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傅韫订婚后,头一回出来吃饭,两人还曾提起过博德高中。
那时傅韫说什么了?他说他看过她跳舞。
跳舞……
薄白眼皮下,眼珠快速转动着。
江瑟一帧一帧地将回忆里的画面往前拨,定在一个秋日黄昏里。
那日应当下过雨,空气是潮湿的,带着新鲜泥土的腥气。她穿着芭蕾舞服披着件薄外套从舞蹈室后门出来,彼时合欢树下就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博德的运动服,戴着耳机,似乎是在听歌。
他垂着头,听得十分专注,然而当她手机铃声响起时,他却转眸望了过来。
少年的脸掩在重重枝叶里,江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匆匆瞥过那双仿佛与阴沉树影融为一体的眼眸。
那个人……是傅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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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夜风擦着车牖而过。
再睁眼时,手机早已熄了屏,江瑟点开手机的一款软件,开始遵循记忆中的感觉慢慢修改傅韫的照片。
屏幕里青年脸型渐渐变得瘦削,那层温润如玉般的气质也渐渐消散,添了些少年感和阴沉感。
江瑟盯着照片看了好半晌才将照片发给郑欢:【让你在柏县的人去找啤酒厂的员工或者住在附近的居民打听一下照片上这个少年,十五年前,他是不是就在柏县?】
傅韫是傅老爷子的私生子在北城从来就不是秘密。
十三年前,傅老爷子将傅韫接回来时便已经对外宣称这孩子是他某次醉酒后的一笔糊涂账。
这笔糊涂账说起来就是个极老套的故事。
热爱慈善的英俊实业家与爱慕他的大学生,在某个高校的慈善酒宴里有了一夜荒唐。女学生怀了孕,生下孩子后没多久便死了。孩子由女学生的亲人抚养到十六岁,之后才被实业家找回来。
而那时,实业家唯一的儿子恰巧死了。
故事的真实性无从考查,但倘若傅韫真是那个人,那么傅家老爷子对外扯了个谎。
他说傅韫从小在苏城长大,故事里的高校便是苏城的一所大学,老爷子给那所大学捐了教学楼和图书馆。
女学生是苏城人,性情高洁,父母皆是高知,傅韫从小便在一个诗礼之家长大。
这说辞当初在北城惹了不少笑话,都说性情高洁的姑娘怎会趁老爷子醉酒便自荐枕籍?
这故事的真假旁人自然不关心,也就茶余饭后说几嘴,拿来当个趣谈。时间一久,老爷子的这桩**往事便渐渐销了声匿了迹。
没有会去打听傅韫从前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读书,外祖家的亲人又是做什么的。
会知道这些的,除了傅老爷子便只有被老爷子视作接班人的傅隽。
将手机放到中控台,江瑟揉了揉眉心,发动车子去接张玥。
两人从山脚爬到寒山寺时,天色尚未明,恰是黎明前最晦暗的时候。
夜雾弥漫,少了光,整个天地像是一张泼了墨的宣纸,深深浅浅的墨汁在纸上蜿蜒流淌,那一团团凄凄树影大抵是最浓的一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