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笑道:“哪儿那么许多节礼!不过是他有一管毛笔,
笔头松动了,打发我进城去修一修。”
说完,又随意敷衍两句,便告别了陈嘉伟进城去。
孙先生接了回信,十分欢喜,又给秦山抓了果子,还要留他坐下吃茶。
“近日天燥,新熬了糖梨水儿,我舀一盏你喝。”
秦山笑道:“不吃了,学里有门禁,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如今他可是有正经差事的人了,断然不能如从前那般松散。
孙先生送到门口方回,分别时还请他和秦放鹤有空去家里耍。
太阳落山,热了一天,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秦山在人群中穿梭,途经县衙所在的那条街时,眼见附近有不少人面带憧憬,不觉停下脚步,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慨。
想当初,他陪鹤哥儿来此奔前程,大冷的天,那些官儿们都在酒楼上推杯换盏,他们却只能穿着旧棉袄缩在树上,冷风刺骨,吹在脸上刀割一般,鹤哥儿想写个诗都不能够……
后来在此应考,前程未卜,心怀忐忑,哪怕住在孙先生家中,也如无根浮萍,终日惴惴。
可如今,都不同了。
鹤哥儿在县学扎根,一应衣食住行皆有朝廷开销,饶是自己只跟着打下手,也隐约有点:啊,这里也算半个家了的感觉。
他们再也不怕被人撵走了。
“这位哥儿,”一道苍老的声音将秦山从思绪中拉回,“问个事儿,俺想往衙门里递个状子……”
扭头一看,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须发皆白、满面皱纹,正怯怯地看着他。
“这个不难,”秦山过去搀住他,“前头就是,我带你过去,莫怕……”
一切都不同了。
晚间秦山回来,把觉得陈嘉伟古怪的事同秦放鹤说了,后者若有所思,叫他不许对外透露。
难怪方才去食堂时遇见陈嘉伟,他眼神闪烁,一味旁敲侧击,问秦山如何如何……
秦山应了,“我也是知晓厉害的,他再不济,也有功名在身,我胡乱议论,可不是犯了忌讳?”
这番话说得好,与当日那个冒失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秦放鹤十分欣慰,笑道:“如今你也算非吴下阿蒙了。”
秦山挠头,茫然道:“阿蒙是谁?”
鹤哥儿又在外头认识了别的哥哥?!
秦放鹤大笑,拉他坐下,将这个典故细细说了。
秦山听得心满意足,后头要回外院休息时,秦放鹤又道:“今儿你累了一场,大字只写一半吧。”
哪知素来拖拉的秦山听罢,却挠挠头,“也不累,还是全写完吧。对了,那《论语》里头有几句不大明白,赶明儿你给我讲讲。”
如今他已学完三百千,正式开始读起《论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