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和帝看着崔锦之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提高了音量。
“李祥!”
门外等候的李公公连忙进来,看到皇帝的脸色也微微惊讶一瞬,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崔锦之,弯腰道:“老奴在。”
“景王回宫了吗?”
“回陛下,王爷昨日便回来了,本想来见过陛下,可陛下当时还睡着,殿下就先去拜见皇后娘娘了。”
令和帝丢开手,冷冷的看了眼她,“既然景王回宫,丞相便把监国之权交给他吧。旭儿年轻气盛,不足之处还要丞相多加指点。”
崔锦之没有半点意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正要起身,却因为久跪发麻而重重地跌了回去,双腿针扎般地泛着疼,砖石的寒意顺着膝盖缓慢地往上顺,刺得她快要站不起身来了。
李公公正要伸手去扶,却被令和帝一个阴恻恻的目光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看着丞相强撑着身子,略微踉跄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微微流露出不忍的情绪,还是很快收敛好,弓着腰侍候着令和帝喝水。
令和帝心气不顺地喝了口茶,突然开口问道:“李祥,你觉得丞相是个怎样的人?”
李公公一愣,又讨好地笑了笑:“老奴哪里懂得评判他人呢,只是大家都说,丞相大人谦谦如玉,才华横溢,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大家都说……”令和帝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突然嗤笑道:“如今大燕百姓,个个都将他奉为神明了;御史台翰林院的清流一党,悉数以他为首;他的弟子皆在科举中脱颖而出,成为大燕未来的新贵……”
李祥面容微僵,干笑着不敢开口。
“都道薛家把控朝政,可如今薛氏羽翼尽折,剩下的……不都在丞相的手中吗?崔锦之还有什么东西没掌控?军权?可宥儿在兵部任职,京营事务皆由他来处理。”令和帝冰凉的目光看向殿门,自言自语:“原来不知不觉,大燕竟都成了丞相的囊中之物了。”
李公公手都微微颤抖起来,“陛下说笑了……丞相大人向来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呢……”
皇帝目光低垂,显得冷酷无情极了,“或许他从前是真的忠心,可谁又能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呢?薛成益辅佐先帝时,不也一样鞠躬尽瘁吗?可现在呢?还不是渐渐被权势所惑……”
他抬起眼睛,看向一旁差点要跪下的李祥,淡淡一笑:“你说,古往今来,权势过盛、功高盖主的臣子,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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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之踏出养心殿的房门,脚下才像卸力一般软了几分,一个小太监及时地扶住了她,面露关切:“丞相大人无事吧?”
她面色微白,摇摇头笑道,“多谢公公。”
那小太监还想要扶着她继续往下走,却被崔锦之拒绝了:“公公还是回养心殿候着吧,若陛下用人,找不到可就麻烦了。”
他微微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崔锦之感受着膝盖时不时传来的疼痛,知道明早起来时一定会乌青一块,她咬紧牙关,终于缓慢地行至宫门处,视线中猝不及防地闯进一个人的身影。
少年长身鹤立于不远处,玄袍窄袖,金冠束发,他逆着春光,轮廓分明的侧脸撒上跃动的碎金,俊美到极致,眼眸黑曜乌沉,像有深渊在中,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情绪。
周身更是带着清贵冷冽之气,举手投足间显现出倨傲肃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