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拍马从乱军中追过来:“明公,须得尽快上奏,免得被贺兰氏抢了先机。”
杀了羽林左卫将军,重伤安平郡主,无论如何,都不是能够轻易抹平的事。桓宣点点头:“就地扎营。”
……
傅云晚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柔和的烛光,看见一道帷幕从头顶落下,在帐篷里隔出内外,帷幕另一边传来密密的男人语声,让她突然紧张起来,昏倒之前的情形飞快地冲进脑海中。
何英奔跑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刀光,桓宣黑沉沉的眼睛。帷幕另一边还在说话,从几道语声中分辨出桓宣低沉浑厚的声音,让她飘荡的心突然一下子落到了实地。
他在呢。那就应该没事了。
挣扎着爬起来,隔壁已经听见了动静,帷幕一晃,桓宣快步走了进来:“醒了。”
“醒了。”傅云晚回应着,嗓子嘶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自己也听不清,“何英呢?”
桓宣顿了顿,看见她花得像猫儿似的一张小脸,汗水和污渍还不曾收拾,方才带她回来时怕吵醒了她,直接放她睡了,没有给她擦洗。伸手拈走她几绺散发,柔声道:“你先休息,外面的事我来办。”
傅云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他不肯说,是怕她知道了难受吧。忍下心里的酸楚:“你说吧,我受得住。”
桓宣看见她红红的眼皮,鼻尖也开始发红,她哀哀地看着他,像个孩子在强撑着,做出勇敢的模样。爱恋突一下涌出来,自己也诧异竟有那样强烈的感情,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着声音:“已经安葬了。她大兄受了伤,在隔壁休息。”
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发着花,要许久才能吐一口气,低低啊了一声。
她其实也想过这个结果。但总还是抱着希望,希望老天能给何英一点好运气。可总归还是没有,中午分别时,她明明那样欢喜,拿着点心
憧憬着去江东,憧憬着以后能吃饱饭穿暖衣。心里刀剜似的,一阵阵尖锐的疼,肩膀被搂住了,桓宣轻轻拍着,吻她的眼泪:“没事了,没事了。”
声音温柔的很,她从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傅云晚闭着眼睛,泪流得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她的脸贴着,于是脸也湿漉漉的:“段祥呢?”
“没伤到要害,跟何平子在一处休息。”桓宣又吻了一下,胡子没有收拾,怕扎到她,小心翼翼避着,“你睡吧,我守着你。”
傅云晚不想睡,有什么汹涌的情感从疲惫到虚脱的身体里闯出来,叫嚣着让人不得安宁:“我想去看看何英。”
桓宣犹豫了一下:“外面冷得很,你又受了惊吓。”
“我想看看她,”眼泪越流越急,“我得过去看看她。”
桓宣给她擦泪,擦不完,手都沾湿了,她只是无声地落泪,弄得他心里软得很,完全没办法拒绝。终是向她让步:“好。”
给她穿好衣裳裹上大氅,怕她冷,又怕外面还有暗中躲藏的敌手,打横抱起她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臂弯里,带她一起往外走。
帷幕外,王澍还在灯下写奏章,连忙起身:“属下就按方才商议的写好,立刻送出去吧。”
傅云晚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走,羞耻紧张,想躲,又实在是累到虚脱,手臂都抬不起来,眼睛被遮住了,桓宣的大掌挡着,不知是怕灯光太亮刺到她的眼,还是怕她太过羞耻,他向王澍说着话:“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看着办吧。”
让她恍惚想到,他并不是无事在身,他是出来打仗的,却为了她跑到这里来,还杀死了贺兰羡。皇帝会趁机对付他吧?还有贺兰家和长公主府,他也只是孤零零一个在朝堂上,该怎么应付?脸贴在他心口,听着他沉稳浑厚的心跳,哽咽着:“对不起。你,没事吧?”
桓宣摸摸她的头发,有些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心里荡起一丝说不出的甜味。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表示对他的关切。“没事,我应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