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没想到,当日她顺手而为的事儿,在下乡插队一个多星期后,竟然等来了这么离奇的后续发展。
后面说的那个女飞贼的事儿她倒是能明白,肯定是她把那个宋慧莲交到老同志的手里之后,女飞贼为了立功自保,把那个在平县火车站耍猴的老乞丐团伙给供出来了。
但前面那个人贩子被打晕的事儿,她其实做得很隐蔽,从头
到尾都没有露出什么奇怪举动,当时火车上根本没人怀疑到她身上来,公安机关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事儿是她干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叶青进了临时准备的采访间,接受了杭廷芳的面对面谈话。
“来之前我做过功课,你家里面一共七口人,除了你,剩下的人都去大西北屯垦戍边了,那你一个人来了北大荒,会害怕吗?”
杭廷芳一开口提问就很是犀利。
但她这个问题,却并未让叶青感到紧张不安,反而,这姑娘笑着扬了扬自己那个挎包里的银针盒子,反问杭廷芳:
“您觉得,一个敢对人贩子还有女毛贼飞针的人,会害怕独自到北大荒插队吗?”
“事实上,我觉得这儿可能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来了这儿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亲切,包括白山黑水,包括一望无垠的金黄稻田,包括这个屯子里的可爱村民。”
“在我下车看到这些美景的那一刻,我甚至克制不住热泪盈眶,因为我觉得我天生就是属于这里的,它们很美,我在这儿找到了我的心灵归属。”
杭廷芳作为记者,接触和采访过很多人,所以她看人十分毒辣,也能分辨出每个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会儿,坐在这个并不算多明亮的粮仓里,她能感觉到了这个十六岁城市少女眼中的热爱是真正发自肺腑的,她是如此的真诚直白,但正是这份真情实意,让一贯冷静自持的杭廷芳,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这确实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们这些因为政策不得不下乡插队的孩子,对农村或多或少是有些排斥的,但我在你身上,确实没有感受到任何消极的情绪。”
“实不相瞒,来之前,我跟外务机关那边的杨老通过电话,老人家对你很是欣赏,一直在跟我描述他在火车上碰见的一个非常聪明有趣的小家伙。”
“这次接待的罗国访问团,已经顺利完成了他们的访问行程并平安回国,杨老说,访问团在56次列车上突发状况,是你力挽狂澜,帮他们接连解除了两次危机。”
“但是介于这次访问的特殊性和机密性,你立的这两次功劳并不方便对外公布,所以杨老在电话里一直跟我说,这对你其实很不公平。”
“你得到了高明的医术传承,原本可以在大城市的大医院里面发光发热,却不得不来到这个小村庄里面种地劳作,我以为你会心存不满,怨天尤人的,但我感觉我好像有点狭隘了。”
叶青忍不住笑了:
“可能你做的功课还不够。”
“我家中有五个孩子,我行三,其实我从小在家里就是透明人,大概是习惯了被家人漠视,所以我对申城那个老街弄堂和筒子楼,其实没多少归属感。”
“我父母和兄弟姐妹对我没多少感情,但有意思的是,我在这十几年的成长路上,却遇到了数不清的贵人,哪怕其实我们毫无血缘关系,但这些人却教会了我很多,我的恩师教给我一身医术,我的母校教会我善良和包容,我的班主任给予我母
爱般的关怀,这让我觉得,人其实不必拘泥于自己获得了多少,而在于她给予这个世界多少。”()
我想,这或许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只要心存爱意,哪里都可以是诗和远方,农村和城市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天壤之别,但在我这儿,却并无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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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享受长白山脚下的这份安宁静谧,也愿意为了北大荒的发展献出我的毕生热情,就像领袖说的,农村这片天地大有作为,我来了这儿,就说明这儿是需要我的,不管是在田间劳作,还是在乡野坐诊,总归是会有我的用武之地。”
“而且我对北大荒的未来很有信心,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北大荒会成为北大仓,我会在这个长白山脚下,见证这片土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到这个屯子里的孩子们,都将拥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和未来!”
杭廷芳怔忪地看着叶青,久久没有说话。
许多年后,杭廷芳在自己写的回忆录里面,提到了她对叶青的这次采访,上面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