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尴尬地看着比安奇夫人,心想她不会误会什么吧,正想开口解释,比安奇夫人却先了然地笑了笑。
“晚餐好了,按照你的口味做了几个菜,要去尝尝吗?”
你有些受宠若地点点头,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松间月紧闭的房门,然后跟在比安奇夫人身后下了楼。
“松间……松间先生不用吃吗?”
“他现在估计正在闹脾气呢,我原本答应了他只和你聊几句便放你走,可是我实在太喜欢你了,忍不住想要和你多待一会儿。”
比安奇夫人的话令你又惊讶又开心,心情复杂地和她一起坐在了餐桌旁。
整个晚餐你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比安奇夫人又和你聊了一些克里斯与雷萨儿时的趣事。
你听得不太认真,偶尔点头陪笑,比安奇夫人似乎也看出你心情不佳,便也没再说话。
晚餐过后,外面的天也有些黑了,你询问比安奇夫人要怎么出去。
比安奇夫人却说,外面成堆的筒子楼实在迷宫一般,里面又那么乱,让你等她的司机回来后再送你回家。
你点点头,对她道了谢。比安奇夫人微微笑了,她拿出一根细烟抽了起来,你们坐在圆桌旁,一时无言,只有细细缕缕的清烟飘荡。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比安奇夫人低哑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无比落寞,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你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其实并不是纯粹的蓝色,而是蓝色中还透着浅浅的绿色,像是某种质地不纯的宝石。
你想要安慰她,可是又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贸然开口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好在比安奇夫人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克里斯十二岁时,看到我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我们浑身赤裸,像两只不知羞耻的动物一样交缠在一起。我永远记得那时他的眼神,透着懵懂无知的恨意。不久之后他就带着五岁的雷萨离开了我,我担心他们在外面会受到伤害,于是联系了雷萨的父亲,雷萨的父亲是一个很负责的男人,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的,他是所有和我睡过的男人中唯一说过要娶我的人。”
“我很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可是我不敢贸然打扰他们的生活,只能从报纸上的只言片语了解他们的千万之一。我爱他们,可是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割裂了他们与我的世界,我沉在肮脏的泥潭里,却教他们世界至洁的纯白才可堪追求。不知不觉间,我竟活成了我母亲的样子。”
细烟燃到尽头,比安奇夫人仍拿起来吸了一口,烟嘴里的纤维燃烧出来的味道并不好受。
比安奇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背。
这一拍才发现,比安奇夫人极瘦,背脊骨凸出得可怕,仿佛咳嗽的时候震颤的力量都能将它震碎。
你焦急地想要去屋里给她端一杯水,比安奇夫人却拉住了你。
她的手指亦是瘦骨嶙峋,像是干枯的树枝,你轻轻地回握她,害怕太过用力会将它捏碎。
“你是个好孩子。我在报纸上见过你们婚礼的照片,你在雷萨挑起你的盖头前自己就将它掀开了,在别人眼里这是不合规矩的,我却觉得很好。新娘美丽,并不只是给新郎看,也并不给世人看,而是要你自己看。雷萨死了,你也该去追寻你的幸福,我虽是雷萨的母亲,可我更心疼你。记住,永远不要为了他人而断送自己的幸福。”
你心中微微震撼,对比安奇夫人点了点头,虽然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前后矛盾。
可是你觉得这个世上也许少有她这样开明的婆婆,能在看到自己的儿媳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时还这样淡定;同时也相信她对你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为你好。
比安奇夫人终于松开你,她身体后仰,姿态放松地躺在了椅子上。
椅子摇晃起来,像是一弯摇篮,消瘦的比安奇夫人躺在里面,轻声低哼起了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