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嘱咐妹妹道:“再这样继续等下去,只怕阿临是凶多吉少。我带些人亲自进去寻阿临,昭平你守在这里,若是你皇嫂到了,也好告诉他不必太过忧心。”
“等等!”
陆昭平眼看着烧塌的安华殿飘出阵阵黑烟,哪里甘心让自己在这世间仅剩的至亲再进去涉险。
她抓着陆长平的手腕不肯松手,试图说出那北卫暴君重视阿临的真正缘由,将自家皇兄劝回去。可她又怕,若皇兄知道了阿临是他的亲生儿子,反倒会更加不要命。
然而她皇兄的力气,到底是比她大上了许多。就在陆昭平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的时候,陆陛下已经温柔却又坚定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他从宫人手中接过用水打湿的手帕,无奈又宠溺地朝着自家妹妹笑了笑:
“别担心,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送死。再说昭平如今也长大了,心中除了皇兄还有了旁人,季雨折家世人品确实无可挑剔。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能放心……”
他话还未说完,嘴就已经被人死死捂住。陆昭平眼眶泛红,气得恨不得撕了她皇兄那张乌鸦嘴:“都到了这种时候皇兄你怎么还在乱吃季师兄的飞醋?不准你再胡说八道!”
陆长平被强行打断,只好试着换了个方向,继续劝道:“好了,不说你季师兄,那就说你皇嫂吧。你皇嫂小时候就没了母妃,情窦初开又遇上了个南楚来的骗子,如今只剩下阿临这么一个精神寄托。若是阿临再出事了,你叫他往后如何生活下去?”
陆昭平不明白自家皇兄如何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明明她那暴君皇嫂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傻子都能看出来,谢玄元嘴上总是喊打喊杀,可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真正恨上过那个对他骗身偏心的“南楚骗子”……
她回过神来,还想再劝。可却发现不知何时,被陆长平按了颈侧的穴位,硬生生定在了当场。
……
陆长平用湿布巾掩住口鼻,带着一群侍卫悄无声息地避开坍塌的正门,由侧门进入安华殿内。
目之所及,只有红色的烈焰,和逐渐被烈焰吞噬的漆黑建筑。就连脚下的石砖也在烈焰的炙烤下发热、迸裂,烫得难以落脚。
陆长平将带着的人分散至各处,自己则朝着宫殿的最深处奔跑。
这一路上,借着火焰的光亮,他倒是发现了几具刺客和宫人的尸首。这些倒在地上的尸首已然残缺不全,与其说是被大火烧成这样的,倒不如说,早在大火燃起之前,他们便已死于非命。
这场大火,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放火之人的目的也再好猜不过。
干不掉谢玄元本人,那便让谢玄元绝后,这样歹毒又阴损的手段,也只有北卫何太后一党在朝中的余孽才使得出来。
不过谢玄元做了那么多年的暴君,经历过的刺杀不计其数。既然他重视阿临,就不可能对此毫无戒备……
带着这最后的一丝希望,陆长平并未掉头离开,而是在烧得面目全非的宫室中寻找着内殿的位置。
越是往深处走,呛人的浓烟和滚烫的热浪便越是难以忍受。即便遮住了口鼻,仍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儿。
就连陆长平自己都分辨不清,这究竟是木头烧焦之后的味道,还是人的肌理骨骼烧焦之后散发出的味道……
耳边尽是燃烧时的爆响,若非耳力极佳,他定然不会注意到废墟深处那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
但也正是这声音,让陆陛下整个人再次打起了精神。他循着声音,用随身的佩剑劈开已经烧黑木门。已经全然变成焦炭的昂贵木料转瞬间就变成了木屑烟灰,彻底消散在了大火之中。
在大火燃起之前,这应当是一处极为宽敞奢华的内室,只是如今整个屋子都已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