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君看了看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余贞,调侃道:“你这老狐狸,此刻只有朕与你了,说说吧!”
“回禀陛下,今日之事,老奴说不好,不敢说。”余贞摇了摇头,就不再言语。
看他一脸窘迫的样子,素君越发好奇,于是说道:“就像皇叔今日所说,在朕面前,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陛下。老奴观皇叔和君相所言,恐怕皆是半真半假!皇叔在这个时候,自请免去他车骑将军一职,看似大义凛然,实则难免有以退为进之嫌!秦王连取五州之功,已冠全军,如此这般,昔日之‘一王六将’,却是有那么一点相形见绌了,既然风光不再,又何必眷恋!此时以帝国从军将士,建功不易为由,辞去车骑将军之军职,既能给自己留个好名声,又能对秦王及其下属将士示好,不得不说,皇叔这一步棋,下得极妙;况且,陛下册封英郡王在前,皇叔年长,又居车骑将军十余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自请免职,陛下为了安抚于他,恐怕不得不封他为王!”余贞说完,恭敬地看了素君一眼,停顿不语。
“接着说。”素君沉声说了这三个字后,再无言语。
余贞伺候先帝多年,不仅忠心可嘉,而且极擅察言观色,一直为先帝所倚重;如今服侍新君,却也一如既往竭力帮扶,颇为素君器重。
“是,陛下。至于君相,若说之前的政务操持,尚能担得上‘老成谋国’四字,那他今日这番言论,则太有失宰相身份了!自古边关大将之兵权,君主授或不授,白玄口中所言之隐患,皆是永久存在的,不过因人而异罢了!可以这么说,只要不是陛下御驾亲征,永镇边关,这一隐患就不可能根除,如此,还不如择一忠勇干将,授其永久统兵之权,让其放手施为,一来可以彰显陛下对将士的识人之明、信赖之意,二来可以让将士感念皇恩,死心塌地去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君相身为百官之首,不能为国举才也就罢了,如今秦王得遇陛下,正一展胸中韬略之时,他竟百般离间,居心何在?‘莫为婴儿之态,而在大人之气;莫为一生之谋,而有天下之志;莫为终生之计,而有后世之虑……’这般浅显之道理,老奴一个深宫老太监都知道,君相博览群书、桃李遍天下,焉能不知?既然知道,那他以白玄之言,劝陛下对秦王设防,难不成真是公忠体国、无半点私心?恐怕多半还是为了左将军、为了他君氏一族。”余贞说完,已是满头大汗,只见素君脸色铁青,吓得他连忙跪地叩首。
“起来吧,朕不是怪你,不过是在自责罢了。”素君啜了一口茶,微微一声叹息。
“陛下,老奴就不该饶舌的。”余贞重新沏好一盏茶,谨慎地说道。
“君相之见、皇叔之意,朕确实能够体察些许,却不如你这个老狐狸看得这么深,你若不点明,什么都要让朕亲力亲为,想累死朕啊?这些个文臣武将,你也看到了,哪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你若不从旁协助于朕,一着不慎,朕还真怕落了下风。”素君取出素衡从界州发来的奏疏,再次打开看了起来。
“陛下放心,如今兵事有恒王和秦王,已无外患之忧,大可安心处置内政了,假以时日,定能革故鼎新,创天焱之繁华盛世。”余贞高兴地说道。
“‘革故鼎新’,说得好,不过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吧!余贞,这是素衡之前从界州发来的奏疏,加上秦王今天这份军报,你两份都看看。”素君突然转了话题,一副极其轻松畅快的样子。
余贞不解地接过素衡奏疏和秦王军报,迫不及待地细看了起来,良久之后,余贞已将奏疏和军报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看得可谓详细至极,可除了秦王在梁府遇刺,并未看出其他端倪之处。
看着余贞不断地摇头叹息,素君忍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
“陛下,老奴愚钝,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何不妥之处!”余贞交回手中文书,看着龙颜大悦的皇帝,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这与愚钝无涉,只因你太过重视兵事,看到的全是秦王出兵、大战无争林……说到底,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你若留意其他人,你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环节,皇甫纤心随他和文伊月,从双州远赴界州、后又转至昭兴,这是素衡在奏疏中提到的;再者,和林许亲到梁府劝说梁婉瑜,此乃秦王军报所言!”
听着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娓娓道来,余贞似有所悟,思虑几息之后,瞬间两眼放光,颇为兴奋地说道:“陛下的意思……”
素君悠闲地品了一口茶,旋即颇为激动地说道:“不错,皇甫纤心是何许人也?称她为倾国倾城的天焱之花,亦不为过!自从上次离开华京,她一路途经无伤林、双州、界州,如今更是到了昭兴之地,何也?若朕所料无差,应是因为秦王;再说那个梁婉瑜,昭武第一美女之盛名,早已传遍天下,秦王屈身亲往,甚至愿意为她舍身挡箭,就算秦王心中坦荡,从无任何龌龊之心,但他和梁婉瑜之间,恐怕不是能够轻易说清道明的。”
“陛下圣明,此等男女之事,老奴确实难知个中缘由。”余贞难掩尴尬之态,只能恭敬地对着素君拜了一拜。
素君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册封秦王及其下属将士之事,朕已心中有数,余贞,你亲自去一趟恒王府邸,传朕口谕,让恒王今晚不必进宫见驾,好好歇息,明天早朝再议。”
“是,陛下。”余贞说完,缓缓离开了。
“革故鼎新,这天焱皇朝的天,是该好好变一下了,秦夜、秦王,朕决意全力扶持你驰骋天下,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