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有余,当素徛再次踏入安亲王王府,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景象,宛如梦境一般,直让他觉得恍惚。
正值腊八节,阴沉之天空下,昔日门庭若市、气派恢宏之院落,如今却是枯叶遍地、荒草丛生;就连中间那头汇聚众多能工巧匠心血、象征秉节稳重之铁牛,亦再无往日锃亮无比、生机盎然的神采,已然变得锈迹斑斑、令人生厌……
“自秦夜出征中玄紫呈至今,皇叔对别人闭门谢客也就算了,为何竟连侄儿也不见?还有,素君和秦夜只是收了王府府兵,并没有剥夺您亲王的其他权力,为何连下人也所剩无几了?”
进门许久,无人侍奉,热茶都没喝上一口之素徛,好不容易找到独自垂钓之素空,忍不住连番抱怨起来。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惆怅人生不满百,一事无成头雪白’……贤侄可知何意?”一心注视水面,素空看都没看素徛一眼,自顾自吟诗反问。
“请恕侄儿愚钝,不懂风雅!也劝皇叔重整旗鼓,少做这些搜奇抉怪的事。”对于诗词歌赋,素徛历来不屑一顾,此时听素空提及,顿时反感地沉声回复。
“水中游鱼在看到美食之际,有的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有的晚了一步,不前不后奔走于中;还有的反应迟钝,落在了最后面……结果呢?最先那条鱼,确实吃到了美食,可它也成了别人盘中餐!”
淡淡说完,素空扬手一拉,一条肥大的银鱼,摇头摆尾地出现在空中!等他将不断挣扎的猎物取下,又继续抛饵静坐、不再言语。
听出素空言外之意,素徛摒退随从,坐到了他旁边,久久不语。
“先驱者已亡,你猜下次上钩之鱼,是方才之中间者、还是后者?”素徛能够不急不躁地坐下来,素空颇为赞许,于是接着未尽之话题,开口问道。
“中间者,应被刚才上钩者之躁动吓跑了;所以侄儿推断,下一条上钩之鱼,应为影响最小之后者。”
“未必!当然,对错与否,你我无从求证,本王只能以世事无绝对来答复你!”
微笑起身,素空不再管平时视若珍宝之鱼竿,示意尚未回过神来之素徛,一同回了书房。
“泉妹也在,难怪没人上茶,原来是皇叔打算让侄儿等着喝泉妹亲手烹的好茶。”
素徛和素泉自幼投缘,两人的感情宛如亲兄妹一般,可谓好得羡煞旁人!而这,或许也正是素空与其亲近、将他视若己出的主要原因。
“喝茶没问题,其余不中听的话,少说!否则,以后万勿再来。”一改往日端庄,素泉毫不客气地直言威胁。
“泉妹心地善良、贤名远播,为何就不肯对愚兄温柔一点?有朝一日嫁作他人妇,可不要为过往之恶语相向,生出悔意才好!”慵懒随意地坐下,素徛信手取过一盏热茶,笑嘻嘻的品了起来。
“你娶妻又纳妾,也不见你把曾经这油嘴滑舌之臭毛病改了!”素泉抓起桌上之抹布扔向素徛,没好气的反驳。
“哈哈哈,愚兄知错,泉妹勿怪!”要事在身,素徛不想多做纠缠,快速规规矩矩的行礼道歉。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父王也不会无故叫我到此!说吧,皇上意欲将我赐婚何人?”
此言一出,不管是气定神闲之素空、还是故作正经之素徛,无不大惊失色!他们实在想不到,上次王府出事后便主动禁足家中之素泉,是如何知道自己被赐婚一事的?
“生在皇家,命该如此,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居然来得这么快。”素泉喝了一口自己倒的茶,轻描淡写地作了解释。
“是最近建国之玄中皇朝太子——宗政权!由宗政昱派到焱京之使团提出、秦夜上奏素君,经其斟酌再三、亲口应允的!愚兄一听到消息,就……”
“父王是何时与宗政昱定下此婚事的?刺杀秦夜之前?还是金砖被抄没之后?”打断素徛,素泉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王,语气凛如霜雪。
素徛闻言,立即跟着看向仰屋窃叹之素空,支支吾吾问道:
“皇叔……您……早就知道?难怪有那闲工夫钓鱼……原来都是您在暗中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