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遥光想了想,答道:“我是同性恋。”
“哦……”大家纷纷点头。
野餐会上突然就沉默了。
破产大哥一直抽烟,片刻后说:“觉得生活没意思是对的,我也觉得没意思,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志愿者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可以体验啊,活在当下就是最好的,你看,现在的景色、温暖的春天,都是我们为之活着的理由。”
破产大哥自顾自道:“人从生下来就累,注定的,一辈子忙忙碌碌,最后谁也躲不过一个死,大家都要死,地球最后也会毁灭,什么文明社会,都只是时间里的片段,人类和蚂蚁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把烟头按在了草地的一只蚂蚁身上,以示高维世界对低维生物无情的碾压。这番虚无主义解释显得很不合时宜,事实上却无人能反驳。
志愿者努力地让野餐会气氛充满希望,回到它该有的模样上来,最后给大家合了个影,野餐会在病友们心中厌世想死、脸上却洋溢着蓬勃朝气的笑容中结束。
离开公园时,段遥光觉得自己不仅没吃饱,病情还加重了。他在家楼下吃了一碗面,匆匆回到暗无天日的城区老破小里。这是他大学兄弟家里为他兄弟结婚后生小孩以及小孩上学而提前准备的学区房。
十二平方米的单间带个小厕所,放了一张床、一张电脑桌、一把椅子,墙角有个放在地上的电饭锅。
段遥光把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挪到床上,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着这几天写的所谓“小说”,觉得实在无趣至极。他陷入了漫长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里,每天晚上敲键盘码出几千上万字,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个故事超过两万字,更别说拿出去发表,这种自我质疑,让他简直要发疯。
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段遥光又把堆在床上的衣服挪回椅子上,躺上床去,开始睡午觉。下午四点,他在混乱的梦境里听到人声,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他的好兄弟梁诀与女朋友小雅不请自来,一个坐在床边,轻车熟路地打开他的电脑,另一个则开始动手为他收拾房间。
段遥光:“……”
段遥光翻了个身,不知道该说什么,选择继续装睡。
“你该听我的,带个抽湿器过来,”小雅说,“现在还没进雨季,再过段时间就潮了。”
房间里一片阴暗,梁诀看了眼电脑里,没有游戏,随便开了几个网页,说:“旧的那个不能用了,网上买个邮寄过来吧。”
小雅打开衣柜,取出衣架,把扔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挂起来,抖平顺,挂回去。
“晚上吃什么?”小雅笑着说,“去那家新开的烤肉吧?”
段遥光在被子里叹了口气,梁诀是他大学时的上铺,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像他的男朋友一般,简直如春风化雨,无微不至,人长得又高又帅,家里又有钱,除了不与他上床,基本上全是照顾老婆的套路,一度令从小缺爱的段遥光受宠若惊且浮想联翩。他们出双入对,卿卿我我,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不少人以为段遥光与梁诀是一对。
一个男生会对另一个男生不计回报地好么?会的,梁诀就是最好的例子。当然,大学四年期间,他们也闹过不少矛盾与摩擦,段遥光本来就有病,在这段关系里,显得像个不近人情又易怒的女朋友,犹如阴暗角落里的一株蘑菇,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他总用诸如吃饭忘了喊他、回到寝室就知道打游戏等微不足道的小借口来pua梁诀,室友们则像看热闹般看他俩,分析他们的情感走向。
无一例外,最后总是梁诀来哄他。他们还一起自驾旅游,一起通宵打游戏,庆祝对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