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春喜被倒吊着沉入水中时的痛苦哭求、在大狱中的那几l日嗖嗖流窜的老鼠、飞到脸上的小蟑螂。首饰匣中日复一日减少的首饰、何宝林替她簪上桃木簪的温柔浅笑、被扔到角落里生灰的稻草人……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尖声大笑的梦,在眼前不断闪回。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打点好刑部,来到暂时关押何宝林的地方。
“娘娘,请。”
她抬步迈入,却在走到最后一个拐角时停下。
“我这身如何。”
她是精心打扮过的,盘发上堆满金金红红的珠翠,一身草莓红十样锦、乳白色披云肩,浇筑石榴红耳饰,左右手各佩戴手镯,十根手指头恨不得戴上二十个玉扳指。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穷人乍富的堆砌诡异感,狱卒初见只觉得重,再看又会觉得乱,但他哪敢如实说,只谨慎垂首:
“娘娘尊容,属下不敢贸然直视。”
谭招娣抬手扶正云鬓,确保每一根发簪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又检查十指鲜红蔻丹有无脱落处。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扬起笑容,抖擞精神转过那一道人生拐角。
何宝端坐在角落,还是白日里的服饰,素净,只是头饰被抓得歪歪斜斜。
见谭招娣到来,她起身行礼,礼仪周全。
“谭才人安……”
“风水轮流转。”谭招娣直接打断请安,省去寒暄笑盈盈开口:“几l年前我被你构陷入狱,当时是你来大牢看我,没想到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轮到你了。”
来者不善。
何宝林坐了回去,面色疲惫闭上眼睛。
谭招娣一皱眉,冷笑:“装什么装。”
何宝林:“……”
谭招娣挤兑:“牢里的伙食可还好?”
“……”
“当年我还有春喜那丫头陪着,是个忠心的,在我落败时尚且忠心护主。天可怜见,为何你如今一个人在其中?你家里人没有花钱打点?”
“……”
“哦,我明白了,哈哈!原来你家中根本就无人在意。”谭招娣猛扑到牢房木杆上,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里面,大笑说:“为何不说话?为何不看我?是不是觉得很丢脸?白日还下跪向我求助,求我护住你的家族,结果晚上就被家族背弃,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家竟连个派过来问询的人都无。”
提及家族,何宝林才睁开眼睛,转头看过来,语气淡淡。
“才人穿这身,不好看。”
“……你!”
哐当!一声巨响,谭招娣一拳头砸在木杆子上,面色青紫。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她恼羞成怒。
深吸一口气之后,她恢复冷静,一根一根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最后拿到手上居然有七八根之多。握在手中冰冷沉重又扎手,她将一根发簪扔到何宝林足下,像赏赐街边行乞的乞丐般昂着下巴说:“当年我锒铛入狱,你来看我时将红玛瑙簪子还给我,说那才是属于我的东西。”
又丢一根。